冯秀岚带着满心期待地走了,杨锦飞低下头,掂了掂手里的一块银子,冯秀岚给了他五钱银子做稿费,相当于五百文铜钱,按现价大约可以买三十斗米,也就是21世纪初差不多五百斤,上千元钱呢!
“没事写写状纸倒也饿不死啊……”杨锦飞正想着,只见一个名叫江齐昌的好弟兄大呼小叫地飞奔而来。
“老大,老大,不好啦,海子犯事了,官差正在抓人,李斌不知道怎么办,叫我来找你。”江齐昌跑到杨锦飞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李斌、江齐昌、何承海三个是杨锦飞最好的弟兄,上次杨锦飞给打成了植物人,多亏了他们悉心照料,否则杨锦飞早完蛋了。
听到消息杨锦飞不由一惊,他猛地站了起来,追问道:“海子犯了什么事?TNND又打伤谁了……竟然惊动了差人,不会是死人了吧?”
江齐昌急道:“是死人了!他们都说海子为争家产把他家老爷子给毒死了,他嫂子告到县衙,县太爷和严捕头刚带着李斌他们过去拿人,李斌抽空叫我来找你,老大,我们该怎么办?海子想分家不假,可他绝不会杀人的啊!”
“我们走!”杨锦飞什么也不带,丢下秀才张就和江齐昌顺着路向海子家狂奔而去。
何承海的老爸叫何文雄,是一个布商,在宝应县城也算是个数得上的富户,何承海的大哥名叫何轩,大了何承海七八岁,早几年就开始帮助父亲经营生意,在宝应县也是个鼎鼎有名的商界新秀,而何家老二何承海却混迹街头成了个混混,这两兄弟在宝应县可是最典型的对比,常被别的富户拿来做样板教育子女。
这其实也怪不得何承海,在这年头长子为大,何况庶出?承海就算想帮老爸做生意也难,不但被嫂子防贼似的时刻防着,家里的管家、账房,甚至一个小厮都敢给他脸色看,何承海一心只盼早日分家有了本钱自己去做生意,自去年他满了十八已经吵了半年了,不过说到杀人恐怕这小子还没那胆子,也没那么忤逆吧?
何家大院前已经聚满了人,远远的只听到何承海撕心裂肺地在喊冤,众人议论纷纷,十之八九却都在骂何承海混账的。
“都给我让开!”江齐昌倒竖眉毛一声大喝,大家一看是阿飞哥来了,立刻让开一条道来。
杨锦飞走到人圈内层,只见何家大门被几个衙役守住了,旁边何承海被上了枷铐了手脚,正跪在那里哭着喊冤,李斌穿着一身皂衣,手提水火棍,皱着眉守在何承海身边,这小子在杨锦飞昏迷不醒时恰逢县衙张榜招捕快,便毛遂自荐去当了个小捕快。
“李斌!”江齐昌低呼了一声,李斌望了过来,见到杨锦飞后精神不由一振,正在这时何家大门里走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个正是宝应县的县令闽西华,然后是宝应县总捕头严斌,最后头跟着个一身妖艳的妇人,手里牵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这该千刀杀的逆子竟然投毒害父,夫君不在家中,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便出头露面,闵大人一定要为何家做主啊……”何轩的老婆何柳氏哭号着说道,她满面凄容,右手捏着衣袖在眼角抹抹擦擦,哭哭滴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她女儿跟在后头怯生生地扯着妈妈的长裙,眼里也蕴满了泪水。
杨锦飞刚见过一个忍羞含冤为夫告父的女子,这时怎么看何柳氏都觉得她哭得太假,杨锦飞相信何承海不会做下毒害父的蠢事,既然不是他,那会是谁呢?杨锦飞脑袋快速盘算起来,何家今天没有请外人做客,在饭菜里下毒的应该就是何家的人,何文雄的死对谁最有利呢?
何文雄虽然有几个妻妾,却唯有两子,这两天何承海曾说他老爹口风渐渐有些松动,给何承海缠得有心索性分家得个清静,何承海自不会在这个时候毒杀了他,何轩成婚数年只得了个女儿,何轩夫妻想来应该挺着急的,倘若不是何承海下毒,何轩的嫌疑就很大,不过他今日不在家,那么他的妻子呢?
这时李斌暗暗踢了何承海一脚,何承海顺着他目光才看到杨锦飞,涕泪横流的脸上正自一喜,杨锦飞却狠狠瞪了他一眼,向闵县令歪歪嘴,何承海是个聪明人,立刻朝闵县令膝行几步,扑倒在地地叫道:“闵大人,我冤枉啊,我爹已经答应我分家了,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毒杀他!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大人要为我做主啊!”
“你还敢狡辩,砒霜已经在你枕头下找到,铁证如山!你等着被凌迟处死吧!”严捕头飞起一脚把何承海踢翻在地,冷冷地说道。
“就是,敢毒杀老父,这等逆子杀千刀也不解恨啊!”群众们纷纷附和。
“老大,怎么办,你倒是说话啊!”江齐昌焦急地低声道。
杨锦飞紧紧盯着何柳氏,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的嘴角露出一个冷笑,安抚江齐昌道:“别急,再等等看……”
再等?再等人都要被带走了,找到了砒霜等于拿到了证据,若非还要等仵作验尸完毕把尸体抬回殓房,官差们早把人押回去了。
何承海继续哭告,李斌等人不知杨锦飞打的什么主意,还道他也无计可施,一个个也茫然无措,却不知杨锦飞的目光正在人群中搜寻着,随口还问道:“何轩今天又去淞江进货了?什么时候走的?……对面那个身穿蓝色锦衣的家伙你认得么?”
江齐昌茫然答道:“海子昨晚喝酒时说他大哥前日走的,原本我们今日中午还要一块喝酒的,可他早上却说嫂子留他在家里吃午饭,没想到没多久何老爷就出事了,老大,你当真忘记了一切?那个家伙就是曾经叫人打了海子一顿的宋螭啊!”
“哦,原来是他……”杨锦飞点点头,虽然他在这个时代的记忆只有十天不到,不过这个住在何家隔壁,开着妓院人称宋大官人的宋螭他倒也不陌生,这家伙既有钱又喜欢出风头,想不知道都难。
正在这时,仵作老杨从何府走了出来,向闵县令一拱手,说道:“大人,死者何文雄面色青黑,颜脸瘦削,眼眶凹陷,嘴唇干裂,皮肤皱缩,身上无伤痕,死者嘴里及呕吐物有大蒜味,银针测试变得漆黑,据此可认证毒物为砒霜,经验证死者确系中毒而死!”
围观者纷纷起哄,闵县令嗯了一声道:“人证物证俱在,来人啊,抬着尸体押着何承海随我回衙!”
几个衙役取了块门板将何文雄尸体用麻布盖着抬了出来,眼看就要将何承海拘走,何柳氏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欣喜,一对桃花眼飞快地向某个方向一瞥。
“且慢!”
杨锦飞大喝一声挺身而出,他已经暗暗挪到何柳氏侧旁不远处,这一吼就是奔着她去的,只吓得何柳氏浑身猛地一个哆嗦,差点当场软瘫在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杨锦飞身上,严捕头瞪视杨锦飞一眼,喝道:“杨锦飞,听说你已浪子回头苦读诗书准备考状元,何承海虽然是你的兄弟,罪证确凿之下,你难道还要为他硬出头不成?”
中国的老百姓自古就怕见官,哪怕只是一个区区里甲都能让他们卑躬屈膝,杨锦飞在一个正七品的县令面前昂首挺胸从容不迫,对这群小痞子无比熟悉的严捕头不自觉地收敛了三分官威。
严捕头一愣神的时候,杨锦飞已经走到没做声的闵县令面前,大声说道:“小民参见闵大人,闵大人,所谓罪证确凿在我看来都是捕风捉影栽赃陷害,何承海又不是个傻瓜,下毒之后剩下的毒药为何不及时处理,就算要藏也藏个好地方啊,藏在自己枕头底下岂不是找死么?再说了,若是想争夺家产,他也不会傻得选择在这个时候下毒啊,要下毒也得等着大哥回家全家团聚的时候,嗯,一二三四……何文雄、何轩、何柳氏、还有这小丫头,要抢家产自然是要将他们一块儿毒死,哪有只毒死父亲一人的道理?就算父亲死了,还有长兄在,分家之事有里正和亲友中的长辈处理,何承海得不到任何好处,这个时候下毒若不是何承海蠢得到家,那就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了!”
“是啊,何承海虽然胡闹了点,不过他那么机灵的娃儿怎可能做出这样的傻事?”围观者中认得何承海的人不少,听了杨锦飞的话后他们如梦初醒,纷纷点头相互窃窃私语起来。
闵县令虽然急着结案,不过却也不昏庸,他闻言有些诧异地冷笑道:“杨锦飞,你说不是何承海下的毒,你有何凭证?人命关天,你可不要信口雌黄!”
杨锦飞淡定地一笑,道:“找证据倒是不急,目前最紧要的是救人,等我把何老爷救活过来……下毒者是谁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什么?何文雄已经断气近一个时辰了,他还有救?”不但闵县令大吃一惊,严捕头、何承海、李斌、江齐昌、何柳氏、仵作以及何家家仆、其他衙役和旁观者们都大吃一惊,瞠目望着杨锦飞,纷纷惊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