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带女儿去河堤散步。五月的微风吹得人甚是惬意,走过一家正在蒸粽子的小店,箬叶的清香迎面扑来。才惊觉时间如流水,一年又将过半,端午节已清晰可见,正站在时间轴上热切地挥舞着她的双手。
这家店一年四季都卖粽子,粽子已成为一些人的谋生手段,也让人们可以随时恣意地享受这一美食。买了一个豆沙粽给女儿,女儿吃得欢天喜地。我问女儿,好不好吃?她快乐地告诉我:“好吃极了,就像桔子软糖,Q弹,香甜。”
听到这话,我如同电击,久久呆立原地,不能动弹。女儿看出了我的异常,问我怎么了。我回过神来,爱抚着女儿的头说:“粽子像软糖,妈妈被你的话震撼到了。”
“妈妈,你是被我的糖衣炮弹给炸晕的吧。”女儿在我面前蹦跳着,又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我哈哈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向我涌来……
我们家原来租住在凌家祖屋一间很开阔的房间,说它开阔,是因为近40平的家里什么家具也没有,只放了两张床,一张小方桌。
没有厨房,在屋檐下放了一个生火的炉子。也没有厕所,穿过上百米的羊肠小路,有一间公社的公共厕所。最怕冬天起夜,如同上刀山下火海般,要有种视死如归的勇气。
我们父母为了养家糊口,每日起早贪黑,孩子们都是放养式。隔壁住的是一对上海的知青夫妇,双方都在公社上班,他们家的孩子养尊处优,却也与我们一块玩耍。
小时候,只有富裕人家,到了端午节才有粽子吃。母亲,在端午节那天还要出工,早早起来,给我们一人煮一个盐鸭蛋,装在前一宿连夜赶制的红网兜里,挂在脖子上,就算是正式地过了一个端午节。
上海佬的孩子们却从不挂这种端午节的配件,还笑我们土气。他们每人扛一个粽子,到处炫耀。其实,我是不太爱吃粽子的。但上海佬做的粽子却格处引人注目,红豆与糯米相间的三角粽如同一颗颗钻石在端午的阳光下煜煜生辉。
我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手里的粽子,嘴上却说:“又不好吃,粘乎乎的,跟粑粑一样。”
“你是吃不到咧,所以才这样讲。你不晓得有多好吃,就跟桔子软糖一样,又弹又香又甜。”
像桔子软糖一样,又弹又香又甜,成功的打败了我。因为,我只吃过一分钱一个的硬梆梆的雪里松,桔子软糖是什么味道,应该是来自大上海吧,我不知道啊。
我开始软磨硬泡,跟他们交涉,我愿用我脖子上这颗硕大的咸鸭蛋换他们一个红豆粽子。一开始,他们不同意,说这么土的东西想换那么好吃的粽子,门都没有。后来,我就说,那两个蛋换一个粽子,行不。
他们觉得这买卖划算,欣然同意了。我从家里偷来剩下的仅有的两个蛋,(其实这是爸妈舍不得吃,留到晚上过节凑碗数用的)。在我焦急的等待中,把我家流油的蛋黄吃得满嘴都是,他们才带着我去他家拿粽子。
没成想,他们家做的粽子也是按人头做的,数量有限。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我又失望,又难过,气得在他家大厅大哭打滚。后来,还是我姐劝了我回去。
母亲回到家,发现咸鸭蛋没了,也不恼,只当是被我们偷吃了。可隔壁的上海佬却登门送来了两个咸鸭蛋的钱,我只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实情。
母亲将我搂在怀里,说:“马上就给你做。”于是,母亲洗了米,浸了红豆。拿了砍篾刀转身就进了山,一会儿功夫就抱回来一捆箬叶,洗洗涮涮一阵,娴熟地包捆,一串串翠绿的粽子很快在母亲的手中成形。
熬煮要费功夫,得煮一个晚上。母亲一个通宵都没睡安稳,我听到她时不时地爬起来去添薪加柴。端午节的次日,我终于吃上了那种软糯Q弹如桔子软糖的粽子。
我听到母亲跟父亲说,以后一定要按仪式来,省得孩子们去馋别人家的东西。生活的仪式感,成了母亲给我灌输的最伟大的理念之一。
那颗软糯香甜的粽子,总在有意无意间,直击我的灵魂,让我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