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时写的,人生中第一篇认真写的文章,转到这里,当宝一样收藏)
封闭,落后,贫穷。
想起了,那个让我心痛,痛的能流下泪来的地方,我的家乡。
离开三四年了,每个春天和夏天都要回来一次。
家乡是个孩子,在春夏秋冬轮回替转中一点一点长大,挥舞着的锄头耐心而寂寞地修饰着它,每每被修饰的硕果累累,它却还是不能辉煌繁华。家乡也是母亲,那些辛勤耕耘满身土香的人们都是她苦命的孩子,岁月总在每一天最早的时刻,扫过这些孩子的额头,带走了大把的生命,因此他们看起来更苍老,更无奈些。播种的季节,他们穿着难看但舒服的粗布鞋顶着阳光上山下沟时,我正站在路边,站在一束束憨笑着,灼热滚烫的目光里,于是,我看到了大片大片柔韧、折不断的意志。我知道,这是家乡孩子们特有的传统,因为封闭而未被吞噬掉的质朴和坚强。这传统,我也有,因为我也是家乡的孩子,当走的太远,感觉不到家乡的气息时,我会气喘嘘嘘的跑回来,让她轻轻的拥抱着,浮动的意念,烦躁的心情就被亲吻掉了,脆弱仿佛魔鬼遇见光明,悄无声息地溜到角落里去了。
春天我回来,是想念家乡的绿,高高低低的绿,在房前屋后,在麦地里,远远和我打着招呼,叶子都在笑:村里的山歌回来了。
是啊,是啊!雨丝、蛙鸣、慢吞吞不善言语的老牛,以及把腰弯成弓一样的农人,都躺在我的句子里,被我唱成了悦耳的山歌,清烟似的绕着家乡散去。
追着歌声,穿过破破矮矮的土房子,爬上坚实伟岸的山梁,离天那么近。居高临下地凝望着这个缺钙贫血仍养育我呵护我的村庄,心里不觉一阵酸楚。她怎么就这么知足呢?被城市挤在一个阴暗狭窄的逢隙里,仍然用极强的生命力催赶着那些只能卖两角一斤的果子快点快点成熟,好维持她因无知而快乐的孩子们的生计。她又是这么宽容,在一些些孩子走出她的殷殷关注,再以陌生而不屑的的眼神回视她时,仍用母亲的无私打理着留下的一切,并张开双臂随时准备着迎接。
想到这些,真为她心疼!
站在风中拭泪时,我突然看到了一双幽远温和的眼睛,它说:孩子,这没什么……
五月份回来,已是一派喜气洋洋。我只是为了听麦场上亲切的轰隆声,声音出奇的大,怒吼着直冲云天,头顶上飞扬着麦叶麦杆被绞碎后的尘物,数天后,尘物坠落,天空还原了最初的明净,天的最高处,蓝色的被绞碎的笑声飘来荡去,顽皮而可爱。
再爬上山梁向下望,家乡都顾不得理我了,她乐呵呵地忙着,挥汗洒雨,充实而有成就感。
默默地离开,我有些欣慰。
如果家乡是树,我便是依她栖息的鸟儿;家乡是土,我就是赖她生存的种子;家乡是妈妈,我则是背负重任,漂流在外的游子。长长长长的思乡情结和养育之恩牵着我和我的家乡,我们隔着山隔着水,心却靠得那么近。
离开了,我的脚步如此之轻。我怕惊醒她,会有叹息落在深深静静的黑夜里;我怕踏疼她,会有眼泪滴在浅浅凉凉的小溪里。我无法面对她不言的忧愁,无声的哭泣啊!
我走了。
我还会回来的,我的家乡。
若干年后,哪怕你只剩下一扇破而朽的木门,我也要敲开它,轻轻碰触你旷古沦桑的容颜,填满你等待了千百年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