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则 - *道德宣言*
哗~
(如果猫的声音是喵,那么树就是哗,把树的话当作是哗哗哗的声音就好了)
–Past Tense–
-1-
一棵蠢钝如猪的树の口述故事(1)
回忆>
“你怎么就长了这么个榆木脑袋?”
编藤抽打在我粗笨的树干上,老到糙手的树皮被刮出一道新痕子,斑斑驳驳,还有几道是旧的,那段岁月感觉一直在荆棘丛里逃亡。
我没有手,不能掩住疤子。一天一天过去,每天抽的人不定时不定量,我只能用畅想感受爆发后的痛快,来填掉那些凹痕。不过,只是畅想罢了,事实是,我颤栗着,落了一地绿叶。
秋天还没到,我就成了头发稀疏的老人。
看着一地的叶,路过的大部分人都说,“你这样太不道德了!”
这句话力气不大,只是我太小,以至于魂魄被逼了出来。每每回想那些千篇一律的言论,都要像个精神病院的疯子那样咧着嘴傻笑。
"啊,真受不了这些瞎婆子",记得出来之前我自语道。
刷刷刷我长出了手和脚各两只,挖开硬硬的树皮,光着身,兀自下了地,溜了。 我想,可不能再听你瞎逼逼了!
跨越国际线,在外面遇到很多人。其中有个"疯子"告诉我:道德是贞节牌坊,冲破道德是“压抑了数千年之后的性解放”。
冲出了道德边界太远太远,看清了所谓道德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者说,可以是什么东西。
-2-
一棵想象力丰富的树の口述故事(2)
猜想>关于执鞭者
我猜想她一直老老实实坐在道德的范围内,并用道德的眼光去看人,做符合道德的事,说符合道德的话,就像从一而终的良妇,至少穿着讲究的她看上去是这样的。既然我已然跨出那条界,就请允许我稍做一个不道德的猜想。
至少有那么一次,就假设仅有一次吧,在四下无人的郊外,半夜时分月亮低眉,她踏出了伊甸园,窥看外面的风景。
因为听说外面会有刺瞎双目的毒日,所以无有例外地戴上了眼镜——“果然是寸草不生啊”,她感叹。
“为什么这样的地儿也会有人乐意住下去呢”,她寻思道,转而侥幸地想,“好在我有道德大国的身份证。放我在这儿定是要逃的”。
逃去哪儿?可惜她坐落在我想象的电视机里,隔一层玻璃板,问什么都听不见哩!
从道德大国的晚风迎面刮来,巴掌一样凌厉,她胆怯了——红色的掌印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啊!(当然你也可以从太阳毒辣的方面下手,毕竟晒黑也会让人怀疑,哎,好像弄错了,彼时没有太阳)
大荒野里难免要风声鹤唳。她忽然间警惕了起来,被里面的人看到自己逾越边界,打起"小报告”——引发全国上下都对自己评头论足,不好。
她这个人特别不喜欢来自陌生人的异样眼光——要是有人用眼光上下打量她,或者对她翻白眼,她会怀疑自己碰到了野人。
所以连上她的思考、遥望的时间,从她踏出边界开始,不过三秒,她就钻回道德的庇护所里去了,尽管踮起脚了,还是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她打从心底希望没有人会听到。
“总不至于在郊外安装了监听器吧”,她莫名起了这么个念头。
所幸之后风平浪静,她对先前的担忧生起打从内心深处的嘲笑,好像发了炎好些日子的喉咙终于咳出第一口痰,她看着那抹黄色的分泌物,满是嫌弃。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登上珠穆朗玛峰,在上面发表演讲。
6月6号世界道德日那天她如愿登上8844.43米那个点。要知道,爬到那个蹲点有多不容易,她尚有力气说话,定是长期在低氧环境锻炼的结果——为了在氧气充足的城市里达到这种效果,她建了一个控氧实验室——可见她早筹划好了。
说是实验室,里面只有一台跑步机,而她坚称这是一项将会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实验。她经常和她的物理学家朋友说起此事,但物理学家朋友从未发表过任何见解,因为他清楚一个道理:当你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最好不要发声,如果说出没有见地的话,会被人笑孤陋寡闻的。对这件事,调尽他科学家生涯的所有经验,也没可能理解,既然如此,他只得敷衍一笑。她看破了物理学家在笑后面隐藏多少社交哲学,但敲定主意要给他一个意外,在新闻里出现,不但将这个不真诚的笑粉碎掉,还能给自己争面子,日后相处更有心理优势。
6月6号那天,她打开扬声器,发表了一篇充满“不要脸”、“没道德”这些字眼的文章,在我听起来像在用F字头的脏字骂人,但我知道那只是我这个道德败类的一厢情愿而已,她全文最露骨的词也只是“不要脸”罢了。
听说,揶揄的最高境界是优雅的揶揄。那用词之乎者也必是其精要之义,否则她也不会说“汝之举,合乎德?汝之言,合乎礼?”这样文绉绉的句子吧。
游行一样的澎湃激情,让我想起一个词,雄姿英发,不,要学以致用,是雌姿英发。
–Present Tense–
-3-结语>
人总是游移不定的,不能怪,毕竟大人重复教育我们:“要保护自己哦”。
第二则 - *仪式感*
我想自我降格成魔鬼,念一句咒语永远诅咒坏透的人。但诅咒这种东西就是需要仪式的。首先要翻山越岭才可以找到《Dark Magic Book》,其次要找到这个诅咒仪式所需要的材料,可能其中就包括了对方的生辰八字和头发啥的,还可能需要迈回道德区取得某座山上的某株地狱之草......
光想到要跋山涉水回到那个地方,我就放弃了。什么破玩意er,我不要了!
但真的这么容易就可以"放弃"吗。答案很明显,真如此就好了。
小时候去的游戏场所里那台古怪机器,有九个,一下子砸掉三个个另一边又有新的冒出来,一锤下去刚刚打死的又冒头,生命值和春笋一样永不衰竭,忙个不可开交,以为拼上所有力气去砸就可以了。
当然总有个尽头,硬币的尽头。好不容易一轮下来完掉了,拿了个高得脸色苍白的分数,虚无的五颗星,尚不乐意,还未尽兴,铛铛铛,后知后觉已经将硬币塞了进入,每一回都想,这是最后一次了,玩完就回家吃饭饭,可是就是没有尽头。渴望无限施暴机会,正如渴望硬币。
“赞叹把椎树叶作为椎树叶,和对'把椎树叶作为椎树叶'一笑而过相对比,有点无聊了”,说到底,我不过是树底下的过路人,何必作茧自缚?有这个所谓仪式我就可以顺利跨过那条界限、从此不再愤怒了吗?我不相信。
或许吧,但也总会想,花光兜里所有硬币,就可以金盘洗手了,但谁又知道自己会不会可怜巴巴望进爹娘双眼乞求"最后一次"掏出皱巴巴的货币,换最后一次尽兴?
我想,只要没有真正走出游戏场所,诱惑总是在的。
诅咒真的很有仪式感的,它会时时刻刻在仪式之后,在心里重复——这才是真正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