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的时候回了老家。
回去看了老公80多岁的爹爹。
老公家属于江汉平原,农业十分发达。当地的人家,家家都有池子(也就是小池塘),就算没有池子也会把家里的水田挖成池子,因为这样就可以春夏季养龙虾鳝鱼,秋冬季养螃蟹,相比种田赚钱得多。
有的人家家门口就是池子,爹爹(我们称呼爷爷为爹爹)住的老屋门前,就是自家的池子。
别人家的池子大多是人工挖的,深度不过1米左右,池子里也非常干净,爹爹家门前的池子就不一样,满是杂草和青苔,更具一点天然的味道。
不止是池子里长杂草和青苔,爹爹家门口也长着杂草、泥土地上也长着青苔,还散落着点点鸡粑粑,老公说他小时候总在门前玩。
这让我想起我的外公去世前居住的老屋,一下雨,灰色瓦片上便像水帘洞一样的往下滴水,滴得门口的几块青石都有了深深浅浅的凹痕。
爹爹住的地方,是一个有将近60年历史的老屋子,用的还是古老的青砖,黑色的瓦片极富童年感,屋子的横梁是一根长木,可以挂各种东西,爹爹的屋里,总是挂着密密麻麻的用高粱穗编成的扫把。
附近人家大多都起了三层的小楼房,只有爹爹还住着那间老屋。
爹爹会泡酒,每次过去看他,都会看到一个透明的塑料壶里面用各种不知名的材料泡的酒。吃饭用的桌子是那种长度1米左右的黑色木桌,看起来应该也跟这个房子一样古老。屋里的凳子、神台、灶台均是这样旧时代农民家的风格。
每次回家会去把爹爹接过来吃饭,每次爹爹都会喝点小酒,然后自己走路回去。每次我们回家,爹爹要么就杀老母鸡给我们炖汤,要么就是把自己在池子里下的龙虾鳝鱼送过来给我们吃,或者拿些土鸡蛋过来。
我跟老公说,让爸爸在家的话多去看下爹爹。老公知道我的担心,他说,也想过把爹爹接过来与爸爸妈妈同住,但是爹爹不习惯,他在那间老屋子住了一辈子,那间老屋子也见证了咱爸、小爷(爸爸的弟弟)结婚,爹爹不愿意搬过来。
老屋子后来是修缮过的,但即便是修缮了,看起来也脆弱不堪。
年纪越大越看不得老人,我叹息爹爹生活的清苦,老公却说,其实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的生活已经比他们以前的日子好太多了。我这才有点明白,爹爹不愿意搬家,也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清苦。
爹爹年轻时候听说干过革命,说是给红军做饭还是什么,说当时鬼子来村里扫荡,村里另外一个与爹爹年纪相仿的人还挨过一刀……而奶奶,是从河南逃荒逃到这里来的。关于奶奶,我只听妈妈提起过,说她总是不做饭,做饭也不好吃。
老家这一代物产丰富,即便是到了现在,也是这样,家里来客人,不用花钱便可以整出七八上十个菜来。池子里的龙虾、鳝鱼、泥鳅,荷田里的藕带(刚开始长的藕),水沟里的篙菜,就连夏天开的荷花都能炸着吃。
与这些物产相匹配的,当然是精湛的厨艺和能吃会吃的人。
我常常吐槽老公是个吃货,什么没吃过就要吃什么,口味也刁。老家倒也有几个让远在外乡的游子心心念念都想着的菜,什么渣胡椒、腐豆腐、青豆、鳝鱼丝……虽说有的地方也有,但味道还真就不一样。
龙虾鳝鱼什么的,只要回家便有得吃。就算自家没有,但见你家有人回了,左邻右舍的便会送些龙虾鳝鱼篙菜什么的过来。
爹爹也会送,邻居喜欢调侃,让爹爹自己拿街上卖掉换钱用不是更好,我们也不差这点东西,但是爹爹不愿意,还是要送过来。
其实有些东西,在外面也能买得到,但是在他们眼里,这是老家特有的,也是让他们引以为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