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汉尘拍了一下桌子走出去，屋里的人都是一惊，齐刷刷地看他，庄汉尘顾不上这些，出了门直奔主任办公室，走的门口挺住脚步，看到李主任在里面站着，背着手看窗外，庄汉尘站在门口又开始犹豫，李主任突然转身看到了他，“小庄，你进来。”

庄汉尘听到了命令，走进屋子，“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李主任，我想设计那台机器。”

“那太好了，你过来。”李主任伸手抓住了庄汉尘上臂，李主任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又高又膀，庄汉尘感觉像老鹰抓小鸡似的被他拉着走，走进了技术组屋子。

“我就说嘛，这活咱们能干，这不就是干将在这，你们也不知道利用。”李主任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怎么，要把项目交给小庄？”王工问。

“你们定吧，注意学会利用现有的人员，我看大家成立一个公关组，就王工带队吧，像小庄，小贾，小孙，还有小高，小王，都可以参与，全参加吧，张工也参加，争取年底之前做出来。”

“那就试试吧，王工你安排一下。”张工说道。

“我想想方案，明天咱们商量一下。”王工说。

第二天，王工公布了他的想法，他觉得这台设备应该分成几个模块，夹紧装置由王工设计，传动庄汉尘设计，上料小贾设计，其余的剩下的几个人设计，张工因为是技术组的组长，工作较多，就没给划分设计任务。

安排好了，大家就分头行动，有的去领图纸，有的在削铅笔，有的擦图板上累积的灰尘，还有的去查机械设计手册。

庄汉尘以前绘制过六级车床的结构图，他就开始了绘图，尺寸欠缺的他就去车间再次测绘，一天过去了，庄汉尘已经画好了一台车床的轮廓，别人的图板上还是空白。

第二天，李主任进来，查看每个人的图板，也不说话，然后背着手出去。大家依然做自己的事。不过很多人都过来看庄汉尘的图板，因为他的图板上已经有了六角车床的样子，内部结构也一点点的出来了。

三天过去了，庄汉尘画好了六角车床的图纸，开始着手改造，改造的部分大家都有些看不懂，但还是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过来看看，李主任也是进来看一圈就出去，一句话都不说。

庄汉尘又开启了全天模式，早上七点就来到车间画图，晚上十点以后才离开，不是为了别的，他只是太喜欢做设计了，手根本就停不下来。

之前为了不给人打针，庄汉尘整天手上缠着纱布，有人来找他打针，他就说手伤到了还没好，这几天忙起来了忘记了在手上缠纱布，这天一早，他吃过早饭往车间走，被两个女工看到了，“小庄，你的手好了啊，那太好了，下次感冒了去找你打针啊。”

“好，好。”这种不会拒绝别人的性格，让他习惯于随口答应别人，他们说话的嗓门太高，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工听到了，她快跑几步追上庄汉尘，“小庄，你手好了是不是，帮帮我吧，我打了六天针了，打的我一瘸一拐的，都青了，还梆梆硬，你给我打吧。”

“我，可是……”庄汉尘想拒绝，但不知道用啥理由。

“哎呀，你就帮我一把吧，实在不能打了，真的受不了。”她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硬塞到了庄汉尘手上。

“嗯，行，你到车间找我吧，我一直在，我在技术组，二楼。”

“我知道，你几点下班，我去你住的地方。”

“别，我晚上很晚才回去，你下班后，六点以后，去车间找我就行。”

下午五点下班了，庄汉尘去厂食堂吃饭，然后回到车间，那个女工已经在车间门口等着了。

庄汉尘实在无法拒绝她们的恳求，他觉得这些女工是那么善良，像一个个大姐，妈妈一样地给自己温暖，每次来都会带好吃的给庄汉尘，来了之后问寒问暖，知道庄汉尘没对象，就开始给他物色起来，庄汉尘不觉得这样的人会讹自己，即使真的出了事，她也会自己承担，不会找自己麻烦，这样想着，庄汉尘心里踏实许多，他不喜欢欺骗他人的感觉。

图纸画到第七天，庄汉尘已经完成了传动部分的总图绘制，其他几个人的图板基本还是空白，只有师傅王工画了几根线条。

“小庄，我的那部分图纸也给你吧。”师傅王工凑过来，笑着说。

“好啊”，庄汉尘啥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他知道别人啥都没画。

“我的也给你算了。”小贾也跟着说。

“好啊”。还是一样的回答，庄汉尘心里一阵欢喜，他又有了喜欢的事要做，马上投入了卡盘和上料装置的设计。

“哈哈哈，我看这叫能者，啥来着，魏工？”

“能者骑马”，魏工说，大家笑起来。

“我猜魏工一定没骑过马，估计骑过苍蝇。”

“你就胡说吧。”两个人又开始舌战起来，逗的大家哈哈大笑，庄汉尘一直埋头画图，也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我看咱们这样吧，小庄画总图，画好之后大家给他拆图。”王工说。

“拆图是啥意思？”小孙问。

“就是在总图基础上，画出零件图，为了加工零件用。”王工解释道。

王工把几个技术带头人召集起来，有张工， 高工，女王工，还有车间技术副主任齐主任，加上王工和庄汉尘一共六个人，在车间主任办公室开会讨论图纸。

庄汉尘先讲述了机器结构和性能，然后大家提意见，多数意见都是因为他们没弄清楚机器结构，造成了误解，庄汉尘就逐一做了解释，有两个意见是庄汉尘疏忽了，没想到这个问题，便在会后拿回去修改图纸。

“这是我见过的画的最好看的图纸， 咱们车间有人才。”齐主任赞许地说。

“好看有啥用，要好用才行，呵呵。”王工说道。

散会了，大家往回走，女王工拉了一下庄汉尘袖子，示意他慢些走，等别人都进了技术组屋子，女王工小声和庄汉尘说：“你手是不是好了，你再帮我打针吧，我这几天感冒，开了六针青链霉素。”

“嗯，晚上打吧，我走的晚。”

“那我也晚些走，打完再回去，一会我就去医院取药。”

大家开始忙碌起来了，都准备画这台机器的零件图，王工把庄汉尘的图纸画到墙上，大家围着看，看不懂的地方，庄汉尘就给讲解。

庄汉尘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这对他提高交往的胆量有很大帮助，当有人问到图纸上的问题时，他来不及想对方能不能听懂他的话，而是张口就解释，说的滔滔不绝，越说声音越洪亮，吐字也越清楚。

这几天庄汉尘感觉自己像变了一个人，不那么害怕和人说话了，说话的时候别人也不会皱褶眉头瞪他，证明对方已经听懂了。

每个人拆图都要问庄汉尘问题，识图能力强的人问题就少，小孙，女王工，小贾，小马识图能力都不是很好，就需要多解释，有时候他们实在想不出来那些零件的形状，庄汉尘就在纸上画个零件的立体图，这样他们才会看懂。

下班时间到了，大家都收拾东西回家，女王工等大家都走了，就找庄汉尘打针，办公室里没人，他俩就关上门在里面打，女王工这次得了肺炎，要打八天的青链霉素，这种药很痛，一般感冒的只需要打三天，这样还好忍受，但要打八天，一般人都无法坚持下来。

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工也早早来了，自己带着针药，直接到技术组找庄汉尘，她不认识女王工，“你也是找小庄打针的？我好像见过你。”

“我是啊，打针的，我就是这个车间的。”

庄汉尘就在办公室里给她俩打，女王工是刚打第一次，要做皮试，庄汉尘给她在臀部做皮试，这种皮试方法是庄汉尘总结出来的，以前在医院上班的时候给不少人用过，效果很好，臀部神经不敏感，做皮试不会很痛，但是按照常规方法在前臂做皮试，就会剧痛，那里神经太敏感了。

等待皮试结果的时候，庄汉尘已经给四十多岁的女工打完了，看看女王工的皮试小丘，完全阴性，确认不会过敏 ，就放心地给她注射。

女王工打到第四天的时候，两边都已经很痛，前一针的余痛还没消失，就又要打一针，痛上加痛，她先是站着打，刚退药她就感觉痛得受不了，尽管庄汉尘用了最慢的退药速度，还是痛得难忍，“停一下，我缓缓。”

庄汉尘就停止退药，在周围按摩缓解疼痛，然后又退一点点药，她马上又痛得叫起来，“换换姿势吧，我想坐着打。”

女王工慢慢坐下来，又按摩了一会，又推进去一点点药水，她又换姿势，趴在桌上，庄汉尘把地上的一个小木箱踢过来，让她踩在脚下，这样能缓解一些疼痛，又把手指插进她肛门里按摩，这种方法以前在医院里用个多次，止痛效果很好，只是有些女工腼腆，不好意思用这种方法按摩。

一番艰难的尝试后，八毫升药水打完了，女王工又趴在那里休息一会，感觉不那么痛了，才离开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女王工打针越来越艰难，庄汉尘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无法缓解这种痛，“既然一个部位反复打针会累积疼痛，为啥不换部位打？”

庄汉尘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为了找答案，他等给几个女工打完后，就骑上自己改装的二八自行车去新华书店，这时候已经是寒冬季节，路上盖上了白白的积雪，路很滑，为了避免摔倒，他骑的很慢。

“应该做一种可在雪地上骑行的轮胎。”庄汉尘边踩踏板边想，马上就开始想这种雪地轮胎的结构，想了一种方案，自己感觉不行又否掉，再继续想，就这样，一路上想了三种方案，已经到了书店门口。

由于给女王工打针耗费了太多时间，差不多四十多分钟，都是因为她痛的原因，推一下药水停一下，再按摩一会，再推一下药水，就这样时间慢慢消耗掉了，到书店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离关门还差一小时。

上楼直奔医药学书籍柜，看目录查找肌肉注射的论述，还真好运，查到第三本书的时候，发现里面写着，臀部外下部位的一小块区域也有人尝试过肌肉注射，那里位置不易寻找，所以很少被推荐，推荐的是臀部外上，大腿前外，上臂三角肌，后边两处位置肌肉少，不适合大量注射，所以可给女王工尝试的还有臀部外下侧，庄汉尘瞬间感觉浑身轻松，不由得笑出来，仔细看看书上的附图，记下了这个位置。

给女王工在这个位置打了一次，果然效果很好，她说完全感觉不到痛，但第二次再打的时候她又开始痛得厉害，肌肉按摩和直肠按摩效果都不明显，庄汉尘感觉这里的神经应该是和膝关节那里相通，第三次打的时候，边推药边按摩大腿靠近膝关节后窝，果然效果很好，就这样顺利地把最后的几针打完了。

在办公室里打了两周后，来找庄汉尘打针的人又多了起来，怕招来议论，庄汉尘又把大家带到了自己家里，只是这回有了经验，他每天下班都晚走一两个小时，把自己的事做完再回家，因为回家晚，来找自己打针的人就不会很多，朴实善良的女工们不忍心耽误庄汉尘太多的工余时间。

经过大家二十多天的努力，机器的图纸全部画好了，庄汉尘花了一天时间校对了全部的图纸，有问题的图纸又发回绘图者修改，又过了两天，他把改好的图纸交给了领队师傅王工，王工看了一天图纸，没发现有啥问题，就把图纸给了技术组的组长张工，张工看了一眼，抱着图纸去厂长办公室，给了技术副厂长李厂长，李厂长带着图纸，找厂长和车间调度讨论了一番，厂长打了厂技术处电话，说明了分厂离的改进设备已经设计完毕，询问是否需要把图纸送技术处审核，技术处的孙处长表态说不用，分厂就决定开始制作了。

李调度负责制作的工作，零件制作交给机修班，箱体壳体交给焊工班，电器改制交给电修班，大家开始忙碌起来。

技术组里马上轻松起来，大家忙了半个多月，一下子放松了，气氛就活跃起来，小马和魏工又开始舌战，主任办公室的陈姐又过来溜达，给大家讲厂里的奇闻趣事。

一周后大家正有说有笑，李调度气冲冲进来，“小庄小庄，怎么搞的，你来一下。”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庄汉尘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跟着李调度走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