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请不要放手(中)点这里
05
当北方已经进入冬季时,南方的大部份地区却还是浓浓的秋意,秋天似乎恋恋不舍这些美丽的城市。白天还有些闷热,到了晚上才能感觉到阵阵的凉爽。
“城市拐角”咖啡厅内,林瑛正在等一个人,她的闺中密友——何娟。何娟原来只是一个小职员,前几年她下海经商,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好,也越做越大。现在车子,房子都有了。何娟是个大忙人,白天忙碌地打理她的公司,晚上还有许多应酬。可是她再忙都会抽出时间见见林瑛,因为这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不,何娟开着车也来到了“城市拐角”咖啡厅。
“瑛子,等很久了吧。”何娟笑着说。
“不,我也刚到一会儿。”林瑛说,“何娟,帮帮我。”
“怎么了?”何娟问。
“我儿子,他……”林瑛把儿子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何娟。
“瑛子,你得有份工作,孩子看病很花钱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我怕他又做出什么傻事。”自从小辉上次想自杀之后,林瑛都不敢让小辉一个人在家呆太久。
“我在你们小区租了一间,做为我的仓库。我想可以装修一下,搞一个小商店,卖些日用品。如果你不介意当仓管员的话,那就过来帮我看看店,这样你可以一边看着小辉,一边工作了。你觉得怎么样?”
“何娟,我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林瑛真的从心里感激何娟,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何娟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帮助她,真的是雪中送炭。她会一辈子珍惜这样的朋友。
“瑛子,你帮了我的忙,应该我谢谢你才对。”何娟说,“我有个同学的叔叔在美国拿到心理学的博士学位,现在开了一家心理诊所。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带你见见他,或许他对你们能有些帮助。”
“太好了,何娟。我都等不及了,最好现在就能去见见他。”林瑛好像看到了希望,她真的希望有人能帮她的忙,帮小辉解开心中的困惑。
“明天吧,我带你们去见他。”
第二天,在何娟的指引下,林瑛带着小辉来到了董教授的心理诊所。
“来,小辉,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林瑛对小辉说。
“真的吗,董教授,你能解开我心中的困惑吗?”小辉说。
董教授和蔼地说:“孩子,告诉我,你遇到什么麻烦。”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对数字‘4’特别敏感,它把我的生活打乱了。”小辉有些紧张。
董教授看着小辉说:“放松点,孩子。让我们先一起找一找我们的生活哪些用到了‘4’这个数字。比如说一年分为四个季节,一天有24小时,还有奥运会四年举办一次,大学本科也要念四年。我认为数字只是一个符号,人们发明了数字,应该是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方便,绝不是麻烦。你说呢?”
小辉低着头,说:“可是‘4’这个数字听起来不舒服。”
董教授笑了笑,说:“孩子,你不能因为谐音就对‘4’有偏见,你应该对所有的数字都一视同仁。我觉得你可以做到。”
小辉仍然低着头,说了声“嗯。”
“我可以看出你心中的困惑远不止这些。孩子,你惧怕死亡吗?”
小辉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孩子,有生必有死,这是一个自然的过程,谁也无法避免。当你看到别人死亡时,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你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天就要去做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当你感到害怕时,你可以告诉自己,活着就不必去想死的事,好吗?”
小辉慢慢抬起头,“活着就不必去想死的事!董教授,你一句话打开了我的心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应该去做自己的事情。可我总不自信,总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把事情做好。”
“孩子,看来你平常是个追求十全十美的人。”董教授轻轻地问。
“我只想把事情做好,妈妈从小就告诉我要把事情做到最好。”小辉轻声说。
董教授拿起一张白纸,用记号笔在上面涂了一个点,然后把这张纸递给小辉,说:“这纸上有什么呢?”
“一个圆点。”小辉脱口而出。
董教授微微地笑了笑:“不,孩子,这张纸上99%的地方全是白色,你为什么只盯着那个小黑点呢。生活也是如此,不如意的事情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多,其实只有那么一点点,却被我们无形中放大了。如果你把视野放宽一些,你会发现生活是美好的,是快乐的。孩子,不要再和认真较劲了,否则吃亏的就是自己。世上没人能把事情做到十全十美,带着问题去生活,这是我对你的劝告。”
“带着问题去生活。”董教授的一席话一下子挥去了长期压抑在小辉心中的阴霾,小辉望着林瑛,“妈妈,我想重新开始,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每一天都可以做为新生活的起点。”林瑛高兴地说。
从董教授家回来后,小辉觉得轻松了一些,他开始计划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显得很兴奋。林瑛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孩子,事情得一步一步来,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你要先学会坚强,勇敢地去面对生活。”
“妈妈,怎样做才能算坚强呢?”小辉问。
林瑛认真地对小辉说:“无论你遇到任何事情,你都要学会让过去的过去,继续我们的生活。因为无论你愿意不愿意,生活总在继续向前。”
“让过去的过去?”小辉重复林瑛的话。
“对呀,不要让过去成为自己的包袱?眼睛向着前方,把过去甩在身后。”
“妈妈,我明白了,我不会再纠缠过去的事情,我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妈妈知道你能做到。”林瑛高兴地说。
小辉真的在改变,他慢慢地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努力地一点一点改变自己的观念。林瑛一直陪在身边,一直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小辉,她要让小辉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和病魔作斗争,还有他的妈妈,坚定地和他在一起。
小辉慢慢地学会用接受代替逃避,他的病开始出现转机,这是心理病患者最关键的一步。只有迈出坚定的这一步,才有可能驱赶走心魔。
林瑛帮何娟看着这个小小的店面,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是她并不介意,因为只要小辉的病能好起来,无论做什么,她都愿意,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无私的爱。
一天,小辉沮丧地对林瑛说:“妈妈,我觉得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周围的人都这么看我。”
“周围的人?是你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呢?妈妈觉得他们没有权力对我的孩子说三道四。小辉,只有妈妈才真正地了解你,你一直很棒,以前是,现在也是。能从心理疾病中挺过来的人都是生活的强者,妈妈替你感到骄傲。”林瑛鼓励孩子,她一直在关注小辉的每一次进步,她会用细心、耐心和爱心搀扶着孩子从黑暗走向黎明。
“可是,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意义。”小辉道出了心中真正的想法。
“那么你觉得怎样的生活才有意义?”林瑛笑着问。
“应该做一些让社会认同,对国家有用的事情。”
“当一个伟大的人物?”
“嗯,至少能被大家所认可,生命如此短暂,我们不能辜负了美好的时光。”
“按你的逻辑,那么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活得没有意义。伟人只是在特定的历史时空中无意间产生的。他们和我们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只不过他们的一些行为对国家,对世界产生影响,可能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那你认为怎样的生活才是有意义的?”
“每一个活着的人,他们的生活都有意义。我认为每个人只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不给社会添加负担,那么他们就是对我们的国家作出了贡献。这就是有意义的生活。”
“学会照顾好自己,就是有意义的生活?”小辉重复着林瑛的话。
林瑛笑着说:“对呀,生活本来就很简单。你把生活复杂化了,那么你自己无形中给自己施加压力。现在的社会竞争很激烈,你应该学会减压,学会热爱生活。生活的每一天都很精彩。”
“这个世界是很精彩,可是精彩得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感觉到生活有多么精彩。”
“那就让别人看到你的精彩!”
“我的精彩?”小辉说。
“对呀。”林瑛继续鼓励小辉。
“妈妈,我在报纸上看到2008年北京奥运会正在选拔火炬手和护跑手。我们福建省将选拔137名火炬护跑手,要求能在20分钟跑完3公里。”小辉一边说,一边把报纸拿给林瑛看,“如果能成为护跑手,也是挺光荣的一件事,毕竟这是第一次在自己的祖国举办的奥运会。我想去试试。”
“这是个非常好的事情。小辉,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无论失败或成功,妈妈都支持你。”
06
小辉每天六点起床,进行晨跑训练,刚跑起路来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小辉是个坚强的孩子,他经历了人生的一次磨难,已经学会了坚强,生活从来只属于强者。一个人可以没有力气,但是不能没有勇气。生活的路上坑坑洼洼,只有自信、勇敢的人才能向前迈出一步又一步。
小辉向着护跑手的目标进发。他不再恐惧死亡,他开始接爱他的同桌意外溺水而亡的事实,他开始面对死亡,不再逃避事实。我们不愿意看到意外的事件发生,但不等于我们要回避死亡。小辉开始明白这些道理,他会牢牢记住妈妈的话:让过去的过去,继续我们的生活。
离体能测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张小辉每天坚持锻炼,他相信自己能被选上。可是意外的事情又发生了,张小辉在跑步中不慎摔倒,脚踝部的韧带被拉伤。骨科大夫说骨头没伤着,只是韧带拉伤.用中药包了。虽然不很严重,但不能再做剧烈的运动,大夫一直强调要注意休息。
“小辉,听医生的话,明天的体能测试,我们放弃吧。”林瑛说。
“不,妈妈,我没事,我能坚持。”小辉执意要去。在中国举办的奥运会,多么隆重的事情,谁也不会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小辉当然不会放弃。林瑛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小辉的选择,她只能支持他的儿子,她把眼泪流在心里。
第二天早晨,林瑛很早就打开店门。她用热毛巾在给小辉做局部的按摩和热敷。十五分钟后,她把膏药贴在小辉受伤的脚踝处。
出发之前,林瑛叮嘱小辉:“小辉,妈妈知道你坚持要去,我也不拦你。可你一定要注意受伤的部位,如果疼痛难忍,就停下来,不要勉强自己。重在参与,不管结果如何,妈妈都为你感到骄傲。”
“妈妈,你放心吧,我没事的,我一定会坚持跑完全程的。”小辉自信地说:“因为我是男子汉。妈妈,你今天会去现场看我的测试吗?”
“当然会,我可不想缺席我儿子重要的活动。妈妈会在终点处等你。我等送货的小郑来了后就去赛场,是省体育中心吧,好的,我会去的。”林瑛说。
省体育中心。
参加火炬护跑手的选拔赛将在这里举行。所有参加选拔的选手每八人分成一组,张小辉被分在第八组。能参加这次测试的选手都是经过反复优选出来的,他们都是福建省各地市最优秀的青年代表。
测试按组进行,每组的选手都要绕体育中心的环形跑道跑七圈半,也就是每个选手都要跑3000米。这对每个选手都是公平的,通过体能测试的选手将进入下一阶段的淘汰赛。
小辉的测试要在大约十点开始。虽然脚部还有些疼,但是兴奋的情绪掩盖了疼痛。此时他正在做简单的热身运动。
林瑛还在店里忙着,她在焦急地等着小郑。因为今天小郑会运一批货到仓库,他答应林瑛帮她照看一会儿店面,这样林瑛才能抽身前往省体育中心。
都快十点了,小郑还没来,林瑛心想:这个小郑,平时不迟到,关键的时候却迟到。正想着,突然一个调皮的声音喊道:“林姐,等急了吧。”林瑛抬头一看,正是小郑。
“小郑,你怎么才来呀。都迟到一个小时了。”
“今天路上挺挤的,到处都堵车。”小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你帮我看会儿店,我儿子的测试快开始了,我得马上赶去。你的车借我用一下。”
“林姐,你会开车吗?”
“你小看人是不,你林姐什么都学过。开车,小意思了。”林瑛还真的学过开车,还有驾照,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林瑛得马上赶去省体育中心,还好这里离省体育中心不远,在车子的帮助下应该很快就会到的。
小辉的测试赛已经开始了。小辉跑在最前面,可不一会儿,他的脚就开始疼起来,他仍然咬着牙坚持。“坚持,小辉,七圈半很快就结束的。”他给自己打打气。
林瑛在赶往省体育中心的路上。今天路上的车可真多,大大小小的车都是赶往省体育中心的方向去的。
小辉还在场上坚持跑着。三圈过去了,小辉的脚越来越疼,脚踝处开始肿胀,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背心完全湿了。但小辉仍在坚持,场边的工作人员示意小辉是否退出测试。
“不,我不能放弃。”
“可你的脚?”工作人员指了指小辉的脚。
“没事,我能跑,就是跑不动了,我也要走到终点。因为妈妈在终点处等着我,我不能让她失望。”小辉咬着牙在坚持。可是脚越来越疼,小辉真的跑不动了,他现在只能走。
这组的其它选手都已经跑完了七圈半,小辉才完成五圈,还有两圈半,可这两圈半是那么漫长,就像一艘船在海里默默地航行,一直看不到海岸线。
小辉现在基本是挪动,他知道自己今天不能成为火炬护跑手了,但他一定要坚持,因为奥林匹克的精神在激励着继续向前。他慢慢地挪动,场边的工作人员被小辉的精神感动了,他们一起为小辉加油。
还有半圈就到终点了,小辉的脚踝处已经渗出血来,“扑通”一声,他突然摔倒了,在场的人都为他紧张。
场边一个工作人员走上前,想要扶起小辉。小辉摇摇手,示意他不要过来,他能爬起来。他又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扑通”,他又摔倒了,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严重,他几乎爬不起来。
场边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小伙子,我知道你能坚持,我也相信你是一个坚强的人,可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因为你而耽误了其他人的测试。我扶你到旁边休息吧。”
“不,我是选手,我有权决定自己是否继续比赛。”小辉咬着牙往前爬,“只有两百米了,我一定要爬到终点,妈妈,妈妈在终点处等我呢,我不能让他失望,我是一个男子汉,坚强的男子汉,向前,继续向前。”
林瑛就要赶到省体育中心了,就在路的拐角处,她把着方向盘向左打转,突然从旁边窜出一辆卡车,撞上了林瑛的小货车,小货车被撞出几米远,林瑛昏了过去。
“妈妈一定在终点处等我,只差十米了,我会坚持到底的。妈妈,我来了。”意志顽强的小辉终于爬到了终点。“妈妈,我成功了,你在哪?”
“小辉!”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着他的名字,小辉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何娟阿姨。
“我妈妈呢?”
“你妈妈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抢救。”
“什么……”小辉也晕过去。
过了好久,小辉醒来,发觉周围一片白色。“这,这是在哪?”
“这是医院,你的脚严重受伤,小伙子,你这是在拼命呀。”大夫说。
“我妈妈呢。她在哪?”
“你妈妈?我不知道。”
“她没事了,小辉。”何娟走了进来,“医生终于把你妈妈抢救过来,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现在她需要休息。”何娟闪烁其词,好像在隐瞒什么。
“不,我要去看她。”小辉挣扎地从床上爬起来,何娟赶紧过去扶他。
“带我去看看我的妈妈。何娟阿姨!”小辉望着何娟说。
“好的,我带你去。”何娟点点头,答应了。
在另一个病房中,林瑛正躺在床上,头部用绷带紧紧地绑着。
何娟带着小辉走了进来。
“妈妈,你没事吧。”
“我没事,小辉。”林瑛勉强地露出一丝笑容。
小辉走上前轻轻地拉着林瑛的手。
“妈妈,你为我付出太多了。”
“你是妈妈的好孩子,妈妈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
“妈妈!”小辉轻轻地伏在林瑛的身上,他的手在被子上摸着。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妈妈,你的脚?”
“别怕,孩子,妈妈没有了脚,可妈妈的手还拉着你,妈妈不会放手的。”林瑛仍然笑着对小辉说,“记住妈妈的话,让过去的过去,继续我们的生活。”
“请问,谁是张小辉?”一个穿着运动服的人走了进来。
“我就是。有什么事吗?”张小辉回答道。
“恭喜你,经过我们的考虑,决定让你作为火炬手参加北京奥运会的火炬传递。”
“真的吗?妈妈,你听见了吧,我是一名火炬手了。”张小辉兴奋地跳起来。
“啊,我的脚。”小辉摔倒在地。
一个月后,在省体育中心,隆重的火炬手宣誓仪式在这里举行。小辉自豪地站在台上,他已经成为一名光荣的火炬手了。
四十名奥运火炬手站在台上齐声宣誓道:“在高举圣火的路上,我们将跑出人生最精彩的一段距离;在高举圣火的路上,我们将传递文明,播种和平、唱响友爱;……我们将用奥林匹克精神和行动激励身边的每一个人,点燃人们心中的圣火!传递我们共同的梦想!”
“妈妈!”小辉站在台上,看到了林瑛坐着轮椅,背后站着何娟。他跑下来,来到林瑛身边,“妈妈,你看到了吗?我是火炬手了。”
奥运会的五环旗高高地飘扬在广场上空,奥运精神激励着运动员顽强地拼搏,它同样也能激励心理患者,顽强地与心魔作斗争,从心中升起太阳,走出心灵的沼泽地,向着美好的生活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