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重阳节,乡下老邻居李大爷总会放飞一群白鸽。那些白色的精灵展着翅膀,飞向蓝天,飞向远方。偶尔有几只又飞回来,围着李大爷,“咕咕……咕咕”地叫着,宛如一群练声的少女们,在唱着回家之曲。李大爷总是用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归来的鸽子,眼里流露出思念。他在想念他的女儿。
李大爷之所以养鸽成瘾,也是因为他唯一的女儿。她22岁那年的重阳节,和心上人私奔去了东北。打那时起,李大爷开始养鸽子,他说鸽子是那种能飞、还记家的动物,他闺女喜欢鸽子!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女儿仅回家一次,就没了音讯。直到五年前重阳节外孙女找上门来认姥爷姥姥,才知道他们的女儿十年前就病故了。老人老泪纵横,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份凄惨惹得老妈总是背地里偷偷摸眼泪,一个劲地念叨:幸好有那群鸽子在,早早晚晚和两位老人做伴。可惜啊!老李头要干不动了。
母亲的念叨,让我心生一计。打那以后,每逢周末,我早早起床,迫不及待地赶回老家,借由看望父母,却悄悄去和鸽子们约会。我打开鸽舍的门窗,“咕咕……咕咕”声在耳边盘旋一阵后,扑棱棱飞出棚外,直冲蓝天。那份潇洒与飘逸总会令我嘴角上扬。仰头,呆看一会后,拿起铲子,刮铲着鸽粪,把鸽舍清扫干净,再将头天剩的水倒掉,换上干净的水,料槽里加满玉米粒。李大爷年岁已高,只要我在家,这些杂事都归我管。
中午时分,我站在院子里,吹响口哨,鸽子们从四面八方,扑棱棱地飞回来,落在院子里。我便拿一些玉米撒在地下,只见它们吃一粒向前走一步。偶尔,有淘气的会去争抢一粒玉米。更有胆大的,摇着扇子似的尾巴,慢慢地踱到我的身旁,啄起我手心上的玉米来。吃饱的鸽子们发出“咕咕……咕咕”的感谢声后,有的站在那左顾右盼寻找着同伴;有的在那慢慢地走着,一走一伸脖子,仿佛在做广播操;有的飞到李大爷的肩膀上和他玩耍。我在一旁,陪着李大娘说话唠嗑,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问寒问暖。这幅画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温馨。
阳光在手缝里变成了落日的余辉,将鸽群收入鸽舍,愉快的周末也就临近尾声。打道回府,老妈总会笑骂我道:“你哪里是俺闺女?回来就待在老李家,真成他家女儿了!”转过身,又长叹一口气,“唉,可怜的老两口。”
日子一天天流逝。去年的重阳节,患有老年痴呆的李大娘拉着我的衣襟,兴奋地嚷道:“嫚她爹快来,咱家嫚回来了!”正在打扫鸽舍的我一愣,转过身来,紧紧地抱着李大娘:“娘,俺回来了,再也不走了”。鸽舍外,李大爷用浓浓的鼻音回应着李大娘,他的大手抚摸着刚刚飞回来的鸽子,“咕咕……咕咕”的鸽声响起,久久回旋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