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惊悚】木偶小姐

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许你远方 


一只木偶如果能像人一样说话,像人一样行动,那在有限的定义中,它就是一个人。

一、

25岁的漂亮女孩美娜一次意外触电,被黑衣死神无情地夺走了双腿和记忆,这对她和她的家人无疑是晴天霹雳般的打击。

美娜本来有着修长白皙的双腿,她喜欢穿时尚的百褶裙,配着一双可爱的玛丽珍鞋,平日走在街上都能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上个月一场惊心动魄的四级手术几乎截掉了美娜三分之二的腿,回家以后她如同残缺的木偶一样躺在卧室的床上,整日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呆滞,仿佛没了生命气息。

父母看着惨不忍睹的美娜,心里满是心疼,可是事已至此,只能每日给她端饭送水,像养宠物一样先照顾着她。

一日,美娜的父母正在客厅坐着聊天,聊着聊着母亲突然抽泣了起来,接着是一阵嘶声裂肺的哭喊声。

“别哭了,别哭了…”父亲的声音也带着微弱的哭腔,仿佛下一秒也忍不住爆发。

“你说咱们女儿这到底是得罪谁了啊,好好的孩子成了这样!”

“呜呜呜…”母亲的抽泣声更重了。

“小点声,别让娜娜听见了”

“咳咳…呜呜呜…”

母亲的哭泣似乎暂时平静下来,忽然冒出一句话:

“当初要是直接把她电死也好啊,咱都不用受罪了,呜呜呜…”

“唉”父亲轻轻叹了一口气。

客厅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了,美娜的眼眶早已泛红,眼泪从眼角滑落,湿润了枕头两边,她闭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抽搭声。

美娜现在只认识自己的父母,其他人一概没有想起来,因为行动不便,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离开狭小的卧室了。

这天父母照例在上班前给她送饭,并嘱咐她记得按时喝帮助恢复记忆的药。

背对母亲躺着的美娜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心里在默默计划着一场自杀,但是不能在家里,这样会给父母带来巨大的作案嫌疑,于是想着等父母入睡后,深夜自己偷偷溜出去,找一处深水解决。

同天晚上,十一点多,父亲的呼噜响起,上下起伏的鼾声在空空的客厅回荡着。

为了避免人多眼杂,美娜等到了凌晨一点。

果然,这时候的住宅区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几辆车子孤零零地停在楼下,外面还下着毛毛细雨,算得上是“良辰吉夜”。

夜幕低垂,高楼、街道、路灯、草丛…好像一下子全都掉进了神秘的沉寂里。

就让我在这个寂寞的夜里消失吧,美娜心里想。

她像一只四脚蛇,一步一步缓慢地从家门口爬到了住宅区门口,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景象:两旁大小不一的商铺林立,一间挨着一间,没有丝毫的缝隙,个别还亮着招牌,不远处的路口还有闪烁的红绿灯,这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因为之前问过父母,住宅区东边荒废的一块地要重建,准备填一个四五亩地的池塘,但是一直还没动工。

美娜计划把自己葬身这个未知的池塘。

歇了一阵后,美娜沿着绿化带边缘继续开始了爬行,她的双手和衣服沾满了污泥,头发湿漉漉的分了很多叉,不过依然挡不住她脸蛋的精致迷人,身体散发的香气令人陶醉。

大约一个小时后她隐约看到了那片池塘,路灯的余辉照在池塘上,映出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仿佛镀了层轻纱一般,雨点像密密麻麻的针不断刺向水面。

要到池塘,这中间需要横穿过一条大马路,还要走一段坑坑洼洼的黄土路。

美娜爬到马路中间的时候,不巧雨突然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地上,天地间如同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灰蒙蒙一片。

她全身都湿透了,脸色苍白,唇瓣也失去血色,劳累让她身体极度虚弱。

一道刺眼的车灯从路边亮起来,光打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她茫然抬眸,视线只剩黑暗中的两盏红色尾灯和一片空洞的雨夜。

她放弃了池塘,默默闭上眼睛,等待着一辆飞速行驶的汽车的碾压,或者不知道等待着什么意外降临。

二、

章鱼鼓着一只猫头大小的眼睛,眼睛周围呈暗红色,中间发绿,不时地闪着亮光。她感觉章鱼差不多就贴在自己的大腿根,那些腕足在她腿上慢慢爬动起来,冰凉冰凉的,像荨麻一样刺人。

从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她还没有醒来吗?”

有个女人声音温柔地回答:

“没有,主人”

美娜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沉甸甸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爸爸,妈妈,对不起…”,美娜眉头紧蹙,面色慌张,头开始左右晃动。

她又听到了女人说话的声音,“她好像慢慢苏醒过来了”

美娜再一次试图睁开眼睛,这次她终于成功了。眼睛猛然睁开,像是从那黑暗的深渊里漂浮上来。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一眼周围,不大的房间,一个胖胖的戴眼镜的半秃头的白发老人正坐在实木椅子上,专心地雕刻木偶的头,桌子上摆着两三个木偶的头,还有一些扳手、钢笔、卷尺、螺丝刀等杂乱摆放的小工具。

桌子右边是一个靠墙的棕色大书柜,最上面的一层,左边塞着一只耷拉着的小木偶,右边是几个装着不明液体的瓶瓶罐罐,而下面全是花花绿绿的书。

“你醒了?”老人慈祥地说。

“你是谁啊?”美娜抱紧被子警惕地问。

“我是一个老木匠,昨天晚上下雨收衣服,马路上看到了你,就把你带回来了”

“木匠?嗯…”

美娜闭上眼,仔细捋了捋自己脑中残存的记忆,那条黄土路以前是有一家古氏木工店,但是因为区中心搬迁,慢慢地车少人稀,似乎早就倒闭关门了,屋顶被风雨侵蚀,墙皮早已脱落,绿色的门窗玻璃也破败得不成样子了。

老人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关门只是表象,其实我们主要和固定的客户接触,所以看起来像废弃了,地下室才是我们的店铺所在地,后面的白色自建别墅是我住的家”。

美娜越听越玄乎了,不过她也懒得管这些,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人自己的悲惨遭遇,希望老人晚上能把她带到附近的水边。

“哈哈哈”,老人大笑起来,急忙摆摆手,“杀人的事我可不敢做”。

“不过你的腿我倒是可以给你接上,和正常人一样”。

“什么,接腿?!”美娜眼睛瞪得大大的,“这该不会是个老疯子吧”,她吓得心一下紧缩起来,好像冰凉的蛇爬上了脊背。

“不不不,对不起,那您还是送我回家吧,”美娜赶忙说。

“主人说的是真的”,床另一头的一只直立的木偶嘴巴突然一张一合。

美娜看了一眼木偶,眼皮一翻,视角就倒了过来,只听一阵闷响,她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美娜才又一次醒了。

三、

醒来后的美娜揉了揉迷蒙的睡眼,起身看了一眼周围,还是那个房间,她不由得瞳孔一震,身体颤动了一下,低头往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居然真的恢复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美娜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脸。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腿,有点硬,不像是正常的腿。

“这是怎么回事?”她好奇地问。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那只木偶会说话了吧”,坐着看书的老人回答说。

美娜看着那只木偶,虽然和人很像,心里还是一阵发怵。

“放心,只是材料是特殊的木头,功能和灵活度和真正的腿是一样的”,老人得意地说。

美娜有点不相信,她穿上鞋,在房间走了几个来回,又狠狠地蹦了几下,居然真的没事。

“里面有弹簧装置,弹跳力比正常人还要强”

这也太怪异了,美娜心里想。

老人告诉她,在这里昏迷的这段日子,她的父母已经为她举办完了葬礼,并且搬到了另一座城市,现在在专心地培养她刚上中学的弟弟。

听到这些,美娜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老人希望美娜留下来,陪着他,一来是帮扶打理他的木工生意,二来是万一出现意外什么,方便修复她的腿。

而且老人表示这里的木偶佣人也是美娜的佣人,需要什么和她们说一声就行。

美娜想了想答应了,自己孤身一人,又能去哪里呢?而且亲戚朋友大多也以为她已经死 了。

在这里看看书,帮衬老人做做生意,也是不错的选择。

老人很高兴美娜愿意留下来,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他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美娜,不管是吃还是穿,都是买最好的食物,最贵的衣服。连自己心爱的名贵汽车,也让美娜随便开。

一老一少,过着平淡而又神秘的生活。

四、

一天美娜急匆匆地从外面赶回来,她直奔自己的卧室,十多分钟后提着红色的小行李箱跑了出来,个别衣服还夹在箱子缝隙处,漏出来了一小截,看得出来十分着急。

老人正在精细地设计一个漂亮的画框,上面刻满了叶子、花朵和各种动物的头。她看了一眼老人的桌子,一把拿走了桌上黑色的汽车钥匙,然后喘着气地跑了出去。

老人停下手里的摆弄,一脸疑惑和吃惊,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跟着走了出去。

门外的红色敞篷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自然卷的年轻男人坐在后座,他右手扶着车门,左手得意地夹着香烟,美娜坐在前面驾驶位准备发动。

年轻男人回头看了一下老人,嘴里吐出一口浓雾,轻蔑地嘲笑起来。仿佛在说:“死老头,你女儿是我的,车也是我的,怎么样!”

老人气得暴跳如雷,活像一只愤怒的狮子,举着手杖一阵破口大骂。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四个轮胎在地上留下两道浅浅的辙痕,红色的车尾灯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他无奈地摇摇头,走回了房间。

美娜恋爱了,她是在市中心某酒吧认识的这个男人,男人痞痞的气质,吸引了不谙世事的美娜,一顿花言巧语的疯狂输出后,她决定抛弃老木匠这里的生活,和男人一起私奔。

这天夜里,美娜跟着男人去了他租住的公寓,刚一打开门,两个人就拥吻缠绵在了一起。

两个人边脱衣服,边走向床边,到了床上都已经是赤身裸体。

诺大的房间内,伴随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两具胴体激烈交锋。半响,又一阵高声的尖叫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美娜把潮红的脸贴在男人的胸前,两人忍不住又吻了一下。

日子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月过后,美娜意外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她开心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男人。

男人听后却扭过头,冷冰冰地回应道:“我现在不想要孩子,你自己解决了它”

美娜知道男人的意思,让冰冷的手术器械插入她的子宫,然后把未成形的孩子搅碎取出来,这不仅会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而且会有一生的阴影。

她犹豫不决。

一天下午,美娜和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美娜把手伸进衣服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并不明显的肚子,男人却在一旁正和别的女人打电话。两个人似乎相谈甚欢,挂电话前,男人还忍不住来了一个甜蜜的隔空kiss。

美娜忍无可忍,怒火从头顶烧了起来,她一把夺过手机。

“嗬,呸,狗男女!”,手机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男人当即给了美娜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他妈吃饱了撑的是吧!”

接着又是几记重拳落下来,美娜哭着想还手,可是弱小的她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没几分钟,美娜被打得嘴角出血,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身上也好几处淤青。

她哭着准备回房间收拾行李,可男人还不打算放过她,他追过来伸出皮鞋,一脚踹了过来,没曾想这一脚力气很大,竟然把美娜的腿踹断了,一只腿分成了两截。

腿上没有血肉,男人吓坏了。

“怪物,怪物!”说着他拿起卧室门口的扫把疯狂地拍打起美娜。 

“快滚,快滚!”

美娜用尽了平生的力气,慌忙而又艰难地爬了出去。

她套上已经安装不上的木头腿,一瘸一拐地走在路边,大约走了一百多米,后面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死怪物,拿走你的脏东西!”

随之天空飞来一只红色的没扣好开关的行李箱,拖鞋,化妆品和几件衣服洒落在地上,周围一片狼藉,她忍着疼痛捡起这些东西,塞进箱子。

她把行李箱当成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心里满是悔恨。她想回去找老人,可是又不敢。

五、

黄昏渐渐褪去,夜色笼罩大地,美娜来到了一座大桥底下,她忍着剧痛靠在桥墩的内墙壁。

圆月高挂,零零散散飘着几缕云,面前的河水缓缓流过,月光在微波上跳舞,小梭一样针织着银色的花毡。

美娜的腹部出了很多血,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吊带裙,她又疼又困,和男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像电影胶片一样在河面逐帧放映,她恨恨地捡起旁边一块石头,使劲扔了下去,石头把月亮的倒影砸成零落的碎片又慢慢复原。

因为疲惫,伴着断断续续的虫鸣,美娜渐渐地昏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阴影挡住了她的月光,她模模糊糊睁开眼,阴影渐渐汇成了一个人。

一个老人静静地立在了面前,白色的上衣上沾着几处血迹。他的左手握着一把锋利的斧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右手居然是一个男人的脚掌。

美娜惊恐之余立马反应了过来,她像个小女孩一样,站起来一把抱住了老人,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老人把斧头和脚掌随手丢进了河里。

“没事的,回家吧,孩子!”

美娜用力的点点头。

老人用衣服擦擦手,弯下身子,让美娜骑在背上。

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修长修长,美娜靠在老人的肩膀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流,她再也不会离开老人了。

老人平静地说:“木偶只是人类的玩具,回家吧,孩子!”

这句话似乎并无不妥,可是它像一根刺轻轻地扎在美娜的心头,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二天,男人上了报纸头条,标题是《年轻男子公寓坠楼死亡》。

警方经过详细的现场勘察,排除了他杀,初步判定为自杀,因为高空坠落,导致身体组织和器官严重受损,加上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损坏,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美娜自然知道这是老人干的,以他的能力来说不留痕迹地杀死男人轻而易举。

美娜和老人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只是美娜觉得老人似乎不像以前了,经常有意无意地偷瞄她,尤其是洗澡的时候,门外总是有老人的脚步声,不过也可能是以前没注意到。

六、

这天,老人让美娜去地下二层的仓库帮他拿几个做凳子用的不同型号的螺丝,美娜没多想就去了。

这间仓库她经常来,对里面的陈设十分熟悉,进去以后打开灯,在一个灰色的老木头架子上翻了几下,很轻松就找到了。

她关了仓库的门,准备回去,却发现旁边的废弃仓库,好像没有锁上,她轻轻拉起卷帘门,昏黄的灯光陷进去,微尘在破旧的房间迸散开来。

她挥挥手,咳了几声,抬眼望去里面居然是堆积成山的木偶,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木偶残肢:断臂、断腿、被撕裂的躯干还有面露恐惧的头颅,她们几乎都是女性,近点的几个看着还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美娜捂着嘴大吃一惊,怕耽误老人的时间,赶紧拉下门,回去交了零件。

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形同父女,美娜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了老人,

“师父,旁边那个仓库里怎么那么多木偶,外形都还是女的?”

“哦,你看到了?”老人平静地问。

“门没关紧,我不小心瞄到的”,美娜摸了摸耳垂说。

“唉,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老人放下手中的工具,长叹一口气。

“当年……”

原来,十年前老人决定把自己神奇的木工手艺传给一个继承人,自己的儿子和女徒弟都想继承他的店铺和技术。老人一直犹豫不决,儿子有着高薪的工作,不缺钱,女徒弟对自己视如己出,自己的生活起居基本都是她照顾,和女儿是一样的。

后来老人斟酌再三决定把店铺留给儿子,技术传给女徒弟,但是没想到儿子心狠手辣,在这之前就把女徒弟杀了。

复原的监控里看到女徒弟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老人痛心不已,他一气之下,杀了自己的儿子,然后做了一个极度逼真的木偶代替他生活,儿子的尸体就被封在地下三层的冰窖里。

听到这,美娜心里一颤,背后冒出一阵冷汗,没想到这个老人心这么狠,亲生儿子都能痛下杀手。

因为非常想念自己的女徒弟,老人做了很多木偶,但是不管怎么雕刻,都不太像女徒弟的样子,那天夜里,他在马路边看到美娜,心里一惊,简直和十年前死去的女徒弟一模一样。

于是老人费尽周折把美娜背了回来,并且救了她。

原来是因为这样,老人才对自己这么好,美娜心里恍然大悟。

这些经历太梦幻了,美娜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某个病床上躺着,而眼前的一切都是梦,这天晚上她学着科幻电影里的样子,坐在浴缸中,闭上眼,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噗,噗,噗”,嘴巴喷出几口水,不是梦,这都是真的。

七、

临近新年,老人的儿子回来了,他叫古乐,古乐今年三十出头,在一家外企公司上班。

他五官端正,浓浓的眉毛下嵌着一对明亮的眼睛,戴着一副金属框架的眼镜,脖子缠着一条黑白格子的围巾,穿著灰色的呢子大衣,脚上是一双棕色的靴子。

老人给古乐介绍了美娜,算是自己新收的徒弟。

古乐第一次见美娜,僵硬地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迟疑了一下,他惊慌失措地伸出手,

“你好。”

美娜莞尔一笑,“你好”。

很快古乐镇定下来,他明白父亲做木偶的能力。

古乐给父亲说了说自己最近的工作情况,父亲很满意,对着美娜夸了儿子一遍又一遍。

美娜也十分惊讶,没想到这个木偶居然做的这么像,十几公分距离都没看出来一点木头的痕迹。

她也好奇为什么木偶会认为自己是古乐,把老人当父亲呢?

三人吃饭之余,美娜在厨房偷偷问了老人,老人说,当年木偶做出来以后,他把古乐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了木偶,亲戚朋友日复一日地洗脑,他就成了今日的古乐。

古乐高大英俊的模样,吸引了美娜,这天夜里,月朗星稀,两个人在河边聊起了天,既然他的记忆和古乐一样,基本可以等同古乐本人。

两个人年轻人聊起了很多新鲜事,欢笑声荡漾在河边,河水哗啦啦的流着。

突然间,有一阵凉风掠过,让美娜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有点冷了”,美娜小声说道。

古乐脱下呢子大衣,盖在了美娜身上,

“我里面还有一层厚毛衣,不要紧”

美娜害羞地笑了。

老实说,如果古乐不是木偶,美娜还真想和他试着交往一下。

凌晨一点,两个人依旧躺在草地上,美娜已经困了,眼皮像灌了铅一样,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她睡意朦胧地问古乐知不知道老人以前有一个女徒弟,她本以为古乐会矢口否认,没想到古乐望着幽暗的天空,平静地说道:“知道啊”。

“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美娜吃了一惊,瞬间困意全消,老人怎么会告诉他这个?

“你是木偶人吧?”古乐对着美娜说。

美娜咯咯地笑了,“你才是木偶人!”

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

“怎么着,你不信啊”,美娜故作挑逗道。

古乐没有出声,他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喏”,

“你,你,你不是木偶!”美娜惊地坐了起来。

“你呢?”美娜明白她的意思,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转了一下眼球,木偶人的眼睛都是没办法转圈的。

八、

“看来你真的不是木偶”,古乐声音低沉地说道。

一个个谜团塞在美娜的脑子里,堵得她透不过气,既然眼前的男人不是木偶,她就问起了那些事。

原来,十年前根本没有选继承人这回事,那时候一个叫如雪的年轻女孩来店里实习当学徒,父亲倾囊相授,两个人关系一度很亲近。

如雪,人如其名,皮肤雪白,身材窈窕,她平时喜欢穿着白色的花领衬衣,一条修身的淡蓝色牛仔裤,和米色的罗马凉鞋。

如雪心灵手巧,是父亲的得力助手,客户们也对她赞赏有加。

这天上午,如雪来到了父亲办公室,向父亲汇报了这个月的收入和工作状况,然后将手里的蓝色文件夹递给了父亲,父亲接过文件的同时,不经意碰到了如雪柔嫩光滑的手,这激起了他心里的层层涟漪。

父亲中年丧妻,对女人的渴望一直暗藏在心底。充满青春气息的如雪让他越来越着迷,想着自己身怀祖传手艺,要一个年轻女人作妻子也没什么过分的。

终于某天夜里如雪正在卧室里看书,老人推开门,一把把如雪推倒在床上,疯狂地撕扯她的衣服,

“师父…你干嘛!”如雪惊恐地大喊,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闭嘴!”,老人粗鲁地喝道。

“你这个骚货,还跟我装?”

“什么?你在说什么?!”

“整天搔首弄姿勾引我,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家产吗?我成全你”

“我没有,没有…”如雪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左右摆头,拼死反抗,一口咬在了老人的手上。

老人“啊”地一声惨叫,红色的牙印非常醒目,如雪被吓的不知所措,她急忙捂着胸口往外跑。不想老人掏出刀子,从背后一把插进了她的喉咙。

鲜血汩汩地冒了出来,如雪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老人手中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匕首上还滴着鲜血。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刀子,又抬起头,“呸,贱女人!”

后来父亲把如雪扔在了地下三层的冰窖里,一直到现在。

美娜听得汗毛直立,怪不得老人经常会在她洗澡和睡觉的时候偷瞄她,原来一直在等候时机。

美娜请求古乐帮帮她,她不想自己被老人玷污,也不想死在这里。

古乐想了想,“这样吧”

美娜把耳朵凑过来,古乐用手挡住耳廓,一阵喃喃低语。

九、

呆了两周后,古乐该走了,他们公司的业务繁忙,需要人手,老人没有挽留。

“再见,美娜” ,古乐提着行李包朝她挥挥手。

“再见,古乐哥哥”,娇柔的声音很机械。

临走前,透过车窗,古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美娜。

他知道真正的美娜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此时的美娜只是一个木偶,古乐和他的父亲一样,拥有神奇的木匠手艺,只是他平时不愿意显露出来,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美娜几天前收拾好了行李,带着自己积攒的一笔钱去到了国外的一座城市。

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每每夜晚,看着月光下的异国河畔,寂静而梦幻。她都怀疑以前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靠着自己积攒的积蓄,她在国外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的服装店,自己当模特,凭借耐心的服务态度和优秀的外形条件,受到了不少当地人的喜欢。

没多久,美娜当了老板,请了一些人给她打工,这样她差不多成了上流社会的贵妇人。

遗憾的是,因为腿的原因,三十岁的她虽然追求者很多,但是一直没结婚也没谈恋爱,她害怕被别人看出来是特殊木头做的腿。

一天夜里,她躺在床上,抚摸着自己修长匀称的腿,越发觉得柔软了,和往日的粗糙坚硬一点不像。

她拿起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上去,居然流血了,是红色的血,天哪,这是一双真正的腿,木头与大腿的连接处也毫无痕迹。

美娜又惊又喜。

美娜好奇那家木工店铺怎么样了,毕竟当年老人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她立刻订了票飞回国内,几经询问,打车来到了这条土路,没曾想这条路,以及旁边的旧建筑全都拆掉了,换成了高大的楼房和宽敞的沥青马路。

方圆几里也没有木工店铺,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那些事幻梦一般埋进了历史时空。

十、

美娜坐飞机回国外的路上,忽然想起之前在老木匠桌子上的书里看到的一句话:

木偶做的久了,会慢慢变成真实的血肉,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销毁它,否则必将天下大乱。

木偶,变人,那么古乐?

难道老人说的是真的?古乐是木偶变成了人,古乐骗了我。

可是那段时间的接触,古乐人真的很好,又温柔又贴心。

那冰窖里的尸体到底是谁呢?美娜想不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谜。

指针转动,时间倒回十年前。

那天夜里想要侮辱如雪的确实是老人,古乐第一次看到如雪就喜欢上了她,如雪对古乐也有好感,他本以为父亲会非常赞成他们的恋爱,没想到父亲想要霸占如雪。古乐放在家里的小木偶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告诉了古乐。

即使杀了父亲,如雪的生命也无法挽回,古乐决定放下,远离这个恶魔父亲,除了过年,他几乎不再回家。

美娜正在苦思冥想,忽然飞机一阵颠簸,接着便是剧烈的震荡。机舱门上的玻璃破碎,有些人甚至被撞到头破血流。

“啊!”美娜惨叫一声,身体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骂声,打声,脚步声,昏头昏脑的一大阵,美娜试图爬起来,可是飞机不见了,周围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她摸了摸周围的东西,好像是木头,一点一点顺着摸下去,是条状的,是人形的,是……木偶!

那个废弃仓库,难道……

十一、

美娜用手使劲地抓着头发,拼命摇晃一片混沌的脑袋,须臾,她彻底清醒了,一些记忆突然涌现了上来,其实她并不是人类,只是几年前老人做的一只如雪的替身木偶,因为外形极度相似,是老人最满意的木偶。

有一天,美娜身上的木头变成了真实的血肉,而她也早从老人口中得知了如雪清晰的过去,她不想再做老木匠的佣人,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美娜偷偷回了如雪的家,告诉如雪的父母,自己并没有失踪,只是在外留学,现在回来接着读书。

父母一开始并不相信,直到她说出了如雪过去的很多事情,夫妻俩才痛哭流涕,他们紧紧地抱住了美娜,美娜告诉父母自己改了名字,希望以后有个新的开始,父母自然答应了。

老人并不知道美娜就是曾经的木偶,他害怕美娜喜欢上古乐,故意骗美娜说真的古乐杀了人,现在的古乐是木偶,让美娜对古乐心生厌恶,这样美娜就只能一直依赖他。

“木偶只是人类的玩具,回家吧,孩子”

这句话在美娜的耳边不断回荡。

“哈哈哈哈…哈哈哈…”,黑暗中仿佛冒出无数双发光的绿色眼睛,诡异的笑声不绝于耳。

“不,不,不要过来!”美娜双手捂着脸,大声喊叫着。

她的七窍都不受控制般冒出了淡黄的木屑,分外粗硬。身上的血肉也逐渐剥离,宛如强酸入体。

“啊——”,漆黑的仓库,美娜近乎绝望了。

忽然,卷帘门被一只手拉起,大片灯光照射进来,一个高大的影子伫立在那里。

“美娜!”

四肢和脖子下巴已经变成木头的美娜缓缓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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