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困住的羊

        小丽和小红出生在同一个村庄,她们都属羊。从上小学之日起,她们便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年少的她们一起跋涉求学,一起下地割麦,一起放牛,一起喂羊。

        待到少女初长成时,两人的变化和区别开始凸现。小红变成了远近闻名的美女,小丽则变成了人人口中称赞乖巧懂事的好学生。可是幸运的是,这并未影响她们之间的友谊。

        18岁那年,小丽考上了大学,小红名落孙山。那年秋天,小丽和小红都踏上了火车离开了村庄。一个向北求学,一个向南务工。

        22岁那年,小丽刚大学毕业,小红则被介绍了对象。对象是在七大姑八大姨的张罗下给介绍的,长相极其普通,人也木讷,唯一的优势是愿意出较高的彩礼。本是花一样的年纪,又长的漂亮,人也开朗活泼,小红又怎会愿意结婚呢?可是但凡她开始表现出不想嫁的意思,父亲便开始数落,说她一直吃家里的用家里的,说她年纪大了嫁不出去会拖累家里,说她若结婚收的彩礼刚好可以用来给哥哥娶媳妇……这位父亲,从未想过,她打工所有的薪水,全部都已经交给了他。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妥协,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次。于是父亲开始变换招数,天天骂母亲,明目张胆地说母亲教出来一个不孝女,甚至有时还会拳脚相向。母亲是一位传统的妇女,疼爱子女、照顾家庭,几十年来毫无怨言。她想,那是家里唯一真正爱她的人啊,为了保护她,她决定嫁。作为送亲之人的小丽,看着暗自垂泪的她盖上红盖头,无能为力。

        25岁那年,小红生了二胎,是个儿子。小丽毕业三年,因为忙于工作、社交极少,一直没找对象,于是家人开始劝她相亲。最开始,小丽是拒绝的,哪个女生不想如偶像剧那般地在某个时间点偶遇一个人呢?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开始轮番上阵劝说她,有的说年纪大了会嫁不出去,有的说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很可怜,有的说别家同龄人的小孩已经可以打酱油了……小丽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子,不为所动。最后母亲说,你若连相亲都不接受,家里亲亲戚戚问起来,便要说我的不是了,以为我拦着你找对象、想让你赚钱给我们用,或者以为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管女儿的终身大事,我在这个大家族里会很难做人。小丽从小就知道母亲的艰难度日,于是她同意了。相亲对象是个博士,政府单位工作,亲戚都说是好人。见过一面,微信聊过几次,小丽便再也无法继续。自视甚高,狂妄自大,心比天高,眼高手低,重男轻女。她拒绝了他。后果便是,父母亲一年内没有正眼瞧过她,被迫接受了后来不少于5次的其他相亲,以及后来的三年都在奶奶的唠叨中度过。

        29岁那年,小红离婚了,小丽刚遇见了喜欢的人。离婚前,丈夫背着她把房子车子卖了,没给她一分钱。谈离婚手续和协议时,那位丈夫还要求她还房贷,并指着她父亲的鼻子说欠的钱一分都不会还。婚是顺利地离了,两个孩子都归前夫。小红说,伤心的不是离婚和前夫的绝情,而是自己精心照顾疼爱的孩子竟然都选择不跟她。小丽则决定要把自己喜欢的人带给家人看看,满心欢喜的她从未想过,一个简单的想法会让自己经历过山车般的心情起伏。最开始父母不同意,在她的沟通之下,父母同意了,可是后来又陷入了传统习俗的漩涡里。在父母亲戚的传统观念里,把对象带回来见家长,便是走入婚姻的前奏。经过很多天的思考,小丽决定遵从自己最初的简单想法,依然带回来了。没什么大事发生,顺利地度过。

        32岁那年,小红独自经营的美甲店,生意蒸蒸日上;小丽则跟谈了三年的男友分手了,原因是前进的步调不一致,她成了大家眼中的大龄剩女。这一年,她们相约去最想去的国家旅游。旅途中,欣赏过不同国家的风景,见识过各种人群的生活状态。她们终于明白:世界那么大,生活有很多种,不必困在一隅;爱虽然分很多种,但是若被用来绑架自己的幸福,那便不是爱,只是责任;只有物质和精神真正独立了,才有可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各自父母亲戚依然固守己见,张罗婚姻;可是她们已经学会听从内心的声音,坚持该坚持的,抵制该摈弃的,挣脱爱之绑架。

        我想,未来可期,因为羊已经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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