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海和陈春梅兄妹俩继续向前走去。当走到学校附近时,他们俩又遇到了梁金涛和鲍国安。在陈文海当工人时,他们三个在一个车间上班。那时身为车间主任的梁金涛对陈文海很有看法,经常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有一天,梁金涛这样对陈文海说:“你在农村的时候一定也像是现在这样,干起活来像个姑娘家!”技术员鲍国安连忙说:“陈文海体质弱,不应该当工人。”
由于神经衰弱,陈文海经常萎靡不振,梁金涛便对他冷嘲热讽,有一天他对陈文海说:“你整天无精打采,一定是想老婆想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陈文海一听肺都快要气炸了,真想狠狠地予以回击,可是他又想:“现在他是车间主任,我还是忍一下为好。”事后陈文海对鲍国安说:“那天梁主任那么说我也太小看人了吧,我就那么没出息?”鲍国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说道:
“我听说你在农村插队的时候看上了张慧芳,老缠着她不放,有这回事吗?”
“你听谁说的?”陈文海大声嚷道:“我什么时候去纠缠过她?我是那种人吗?我只不过是和他多说了几句话,有时候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罢了。除了张慧芳,我还经常和陈雅丽待在一起,我和她更是无话不谈。”
“那你到底喜欢谁?是张慧芳还是陈雅丽?”
“我和她们俩的关系都可以。”
“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她们俩我都喜欢,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那可不行,她们两个人当中你只能喜欢一个!”
“为什么?”
“我们国家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你只能讨一个老婆!”
“你都想哪儿去了?”陈文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和她们俩的关系不是像你们所想象的那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娶她们!其实说心里话,我真正喜欢的是张慧芳。”
“是不是由于她长得漂亮?”
“不全是。”陈文海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都已经结婚了,而且已经有了孩子!”
“你也应该赶快结婚。”
“可是我现在没有合适的。”
“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是不是想找一个像张慧芳那样的女孩!”
陈文海笑了笑,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陈文海皱着眉头说道:
“说我老缠着张慧芳不放的人一定是杨冬生,也许还有张建国和陈雅芳!”
“陈雅芳不是陈雅丽的妹妹吗?她怎么会这么说你?”
“陈雅芳对张慧芳有看法,认为我不应该去和张慧芳好。”
“陈雅芳这么说你不是对你的诽谤吗?”
“陈雅芳对我也有看法,认为我是书呆子。”
“那么张建国呢,在农村插队的时候,你们俩不是好朋友吗?”
“他追过张慧芳!”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没追上,认为是我在捣鬼。其实根本用不着我去捣鬼,张慧芳根本不喜欢他!”陈文海接着说道:“他和我也有矛盾,也说过我是书呆子!我听说:他调到张慧芳的那个厂里后在张慧芳面前说了我不少坏话,使张慧芳也对我产生了不好的看法,真是可恶!”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张建国在张慧芳面前搬弄是非,使你和张慧芳之间的爱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就是这个意思!”陈文海气愤地说道:“张建国看起来很有学问,想不到也会搬弄是非!没想到有学问的人也会这么卑鄙!”
“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嘛!”鲍国安接着说道:“你有时候太天真幼稚,把我们这个社会理想化了!”
“这也许和我的社会阅历有关。”
对梁金涛和鲍国安,陈文海认为鲍国安要比梁金涛强得多,起码鲍国安通情达理,看问题比较全面深刻,不象梁金涛那样只看表面现象,只听一面之词,动不动就训斥人,甚至无端地怀疑自己是坏人!
在当工人的两年多时间里,陈文海有不少新的收获,对当年和自己一起插过队的知青有了新的认识。他常常感叹道:这个社会真是太复杂了,什么样的人都有!
这会儿,鲍国安见到了陈文海,便连忙笑着问道:
“放寒假了吧?”
“我大学毕业了!”
“好!”鲍国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可以为党和人民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你现在是大学生了,和当年不一样了!”梁金涛接着说道:“不过我听说:你现在还没有拿到毕业证书,还不能算是大学毕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一两句话所能说清楚的!”
“有这么复杂吗?”梁金涛问陈文海:“你是不是由于在爱情和婚姻方面出了点子问题而耽误了学业?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不值得喽!其实在你当年当工人的时候,就应该把婚姻问题给解决了!”
“那个时候不是没有合适的吗?”
“你到底想找一个什么样的?”
“如果现在张牡丹还没有结婚就好了!”
“就是那个上海姑娘吗?”
“我跟张慧芳之间的事她知道一点。”
“张慧芳不是也已经结婚了吗?你不应该再去想她,至于那个曹晓燕嘛你也不要对她抱什么希望!”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不明白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陈文海嘻嘻哈哈地说道:“你的消息真够灵的,什么都瞒不了你呀!”
“我是谁?”梁金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接着说道:“我还知道:你由于考上了大学而看不起那个乡下姑娘顾秋妹!不是我说你,在这件事上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大学生也是人,又没有长三头六臂!”
“你不了解情况不要瞎说!”陈文海怒不可遏,“你还有完没有?我都差点病死,你还不放过我!”
“你太过分了!”陈春梅生气地说道:“我哥现在病还没完全好,还不能受刺激!”
鲍国安连忙小声对梁金涛说:
“你说话注意点!你知道陈文海得的是什么病吗?”
“什么病?神经病?”
“你别这么说!你说得不准确,他得的是‘前期精神分裂症’!”
“这和神经病不是差不多吗?”
“我不跟你说了!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陈文海都这样了,你还不放过他!”
“我们走,别和这种没人性的家伙说话!”陈春梅对哥哥说:“这种人简直连畜牲都不如,我们还理他干吗?”
回到家里陈春梅余怒未熄,她对哥哥说:
“你当年离开那个厂太英明了,如果你继续待下去,那个梁金涛不把你整死才怪呢!”
“梁金涛就会整人,没有一点人味!这种人到处都有!幸亏我现在毕业了,否则他们非把我整死不可!现在我来到了新的学校,肯定还会有这种人!”
“那你可得多长几个心眼!”
“这我知道!”
这时父亲陈华林回来了,他问儿子和女儿:
“你们俩刚才见到顾师傅和秋妹了吧?”
“对啊,怎么啦?”陈文海问父亲。
“没什么。”陈华林忧心忡忡地说道:“你没有拿到毕业证书,他们俩好象有点幸灾乐祸!还有,那个梁金涛也不是什么东西!”
“这些人都不能算是好鸟,只会哇哇乱叫!”陈文海挥舞着拳头,“我对他们深恶痛绝!”
“哥,你又激动起来了!”陈春梅连忙提醒道:“你忘了,医生不让你激动?你这么激动不利于身体康复!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动不动就发怒,你还要不要命了?”
“不是我要发怒,而是现实太冷酷无情,有的人不把你逼疯逼死是决不会甘心的!”说道这里,陈文海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我决不会让他们的罪恶阴谋得逞的,我一定会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使自己延年益寿!”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陈春梅叮嘱道:“等会儿妈回来后,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吭声!妈没什么文化,脾气又不好,说起话来没轻没重的,不管你受得了受不了,就劈头盖脑地乱说一通!你这次病倒理应静养,可是,妈就是不懂这个道理,每天给你气受!幸亏你想得开,否则你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母亲沈若兰回来后,果然把儿子劈头盖脑地训斥了一通,为了避免矛盾激化,全家人谁也没有吭声。最后沈若兰说累了,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阿弥陀佛,她总算睡着了!”陈文海对妹妹说:“我们俩出去说会话吧,反正也睡不着!”
他们俩来到了屋外。外面太冷,他们俩向学校走去。走进教学楼,陈文海对妹妹说:
“这里没有风,就在这里说会儿话吧。”
“说什么呢?”
“说什么都可以,瞎聊呗!”陈文海打趣道:“用上海话说就是‘谈《山海经》’。”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没多想,反正是过一天是一天呗!这次病倒以后,我留下了一个后遗症,就是头疼,只要一看书或者思考问题或者受点刺激就头痛欲裂!所以,在这一年多时间里,我根本就不看书,很少思考问题,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像傻子一样地活着!”
“你的这种状况还得持续多久?”
“不知道!”陈文海痛苦地说道:“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在人生道路上踽踽独行!像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
“你不能这么悲观!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时来运转的!”
“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