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泥巴匠到教授】隨笔第68篇 出售学生

                出售学生

  原定本篇隨笔的标题是宁波之行。提笔后大脑里穾然窜出新的命题,也是宁波之行之最终目的,是为应届毕业生寻找工作,但这次寻找工作是出河南省安排就业单位,学校有权利找接收单位收取两到三万元/每人的代培费。故改。

  即将准备过48周岁生日的前20天,系党总支书记通知我说,系领导班子研究通过,交给你一个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派你到东南沿海经济发达的城市,为咱们系里应届毕业生找到就业岗位。並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具体城市由你自己做主,临走前你带上他(她)们的毕业成绩表。

  在我准备出发的日子里,系实验室主任给我一个增补实验器皿的清单和叁仟元现金,说,这些都是易碎品。它们的生产厂家分别在郑州和无锡,这是厂家的详细地址,他们都在你去东南沿海的路途中。代劳了赵老师。我拿出年轻人的精神说,如果有,一定一个不破损的给你买回来。

  听说我出差,系主任家里的嫂子托我办一件关于她儿子考硕士研究生的具体事项,让我在上海与其面对面的交流。把这死结帮她儿子解开。

  系图书保管李积梅老师,(女,副教授职称)专门给我讲了沿海地区城市关于开放的一些内容。她说,建议你去浙江省的宁波市试试。宁波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著名的港口城市,副省级城市,国务院计划单列市,长江三角南冀经济中心。宁波是7000年中华文明河姆渡文化的发祥地,现在亚洲最古老的私家藏书楼“天一阁”书藏古今。港通天下商贸之都。文献名帮孕育了诚信务实、开放创新的城市精神。

  阳春三月(农历)清明时节,正是全国汉族人传统的祭祖扫墓的季节。我们全家祖孙三代到贤山望城岗后面的大山墓地恭恭敬敬地祭祖。

  我去地方是南方,气温比信阳热,我就轻装(外穿一套西服、领带、另外带一套换洗的內衣、裤头)上了北上的列车,按照实验室主任的意见第一站是郑州。

  我出差的习惯是夜晚上车舖鋪上睡觉,(手头上富有了,不再像八十年代为了一点乘车补助,专坐硬座。只要买得到软卧决不睡硬卧,哪怕自己出资旅游也是这样的消费理念。)白天专心跑业务。这样即节省时间又给公家节省了住宿宾馆的费用。

  我的二姐家就住在郑州火车站旁边,河南省長途汽车公司的家属院内。上午九点多下的车,在火车站北出口公交车站旁吃了早点,乘上一路公交车,途径二七广场,在新通桥站下车。途步走了两站多路,在不通公交车的红旗路上找到了试验器皿厂。看来我系实验室主任和厂方消售主任通过电话,我交了钱他开具了发票,清点了器皿。我把物品存放在厂消售科里並让他把纸箱內塞滿碎纸,防止我运回信阳时破碎。(那年代不像现在有物流公司,可以快递。)

  我乘公交车返回二姐家的时候,已经中午过了。正好二姐夫出车回家。二姐二姐夫高兴地多拿一副碗筷,我坐在小矮橙上和二姐夫推杯换盏,一边聊起了信阳赵氏各家的家长里短。二姐二姐夫看着我由孩提时代逐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现在又在大学里教书育人,很是高兴。姐夫不胜酒力,我也不能多喝,每人二两都端不动酒杯了。

  二姐夫休息了。我去郑州火车站排长队购买当晚由郑州出发前往无锡的火车票。

  按照系实验室主任的按排,我在陇海铁路线上睡了一夜,到无锡火车站时是清晨,我就在火车站前广场逛逛看看。特别想找《建筑知识》杂志上发表的文章中所讲的把临街的一幢商业建筑,把平行于街道中心线的前墙,设计成有夹角的有层次美感的形式。我找到了,细细的欣赏着它的韵味。

  无锡是个美丽的城市。太湖是城市的一部分。也是一座旅游资源丰富的城市。原有的公园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吸引力了,我买好应该买的物品並且寄存在铁路小件寄存处,按七天返回来取办理了寄存手续。

  我这次授命办事,没有任何思想压力,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结果又如何。三件事已经完成了第一件,去上海找到叶主任的儿子,教他如何孝敬导师也是小事一椿。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促动我的心,乘机会旅游一天。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太湖旁边建了两个新景点。我乘公交赶到第一个景点“唐城”时,景区刚刚开城门。公园门票一般五元一张。唐城为每人25元一张。售票处窗口前堆滿了议论票价的游人,但无人排队。我购买了门票。

  唐城不是按照西安遗迹复原,它是按照电视剧《唐明皇》的剧情需要建的外景基地。有气势恢弘的宫殿建筑,亦有后宫,有平民生活区,亦有后花园,真是琳琅滿目,美不胜收。

  我一个人在诺大的景区内转悠开始很开心,渴了买杯水喝,饿了买点小吃。游哉悠哉。中午过后四个小时没有休息的我深感劳累。游人如织。空气变热了我赶上那个景区上演的情景剧例如“皇帝上朝,”我就多休息一会儿。赶上导演指挥演员走场,我就多欣赏一下演员由不自觉到导演满意的表演过程。

    在唐城玩了足足八个小时。出门后门前已车水马龙,道路被车堵的拥挤不动。我只好请了一辆摩的,在车林中穿梭。无锡离上海很近,第二天早上我就到了上海。

  我要完成的第二件事是找系主任的儿子,可我只有他的电话号码,不知道他学校的名字更不知道学校的地址。我要住一个别人容易找到的地方,我又想到同济大学里取经,就乘上去同济大学的公交车。车上人太多。我让人把我的钱传给坐在售票员位置上的女售票员时说了声去同济大学,谁知道我旁边座位上的一位好心的男子接上了我的话茬,说,兄弟,跟我一起下车就可以了。

  我扭头循声看了一眼他说,好,谢谢你。大哥。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他面像比我老,我就随口叫了一声。他很健谈,原来他就就是同济大学里的一位教授。他利用业余时间帮一个工厂干技术指导。他的爱 好原来和我一样。他越讲我就越感觉他很平以近人。

  教授大哥帮我住进了同济大学外国留学生住宅楼。我住安身后就给系主任的儿子接通电话。他来找我。乘空我去建筑工程学院取经去了。

  学院办公楼里比较安静。给我传授管理经验的是学院党总支书记。她讲,她把过去“雷打不动”的每周集中学习唸报纸的时间取消了。教师们可以自由发挥自己的长处为社会多做贡献。这样依来申请吃救剂的人没有了,要求分配住房的人消失了,教学质量稳步提高,科研成果逐年增长。

  我们系里“雷打不动”的规定,应该改变了。

  系主任的儿子是一点就通的聪明人。第二天他来告诉我,按照我点拔的方法把事情办成了。为了感谢同济大学的教授哥哥,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共进午餐。

  入夜,我睡上火车卧舖车廂,顺着杭州湾的海岸线,一觉睡到宁波火车站。

  清晨,我在车站出站口买了张宁波市交通地图。找到我同学介绍的宁波地质招待所,洗了换洗的内衣裤。掛晾在屋顶晒衣绳上。回到屋里坐在窗前兩屜桌上仔细研究宁波市地图,北仑经济技术开发区几个字映入眼帘。我精神抖擞滿怀信心地踏上去完成出售毕业生之路。

  我感觉从火车站到北仑区是一条笔直的道路,越往前走路上的人车越少,有一点点荒凉。是我选择错了?技术经济开发区应该是须用人才的地方,在大学没有扩大招生的年代,我们地区建筑公司分到一个中专毕业生就当做宝贝放在技术科,连工地就不让去。何况我送的是大专生?

  车在我胡思乱想中停了下来,售票员对我讲到终点站了,你不下去吗?我乘机向她打听起来,同志,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在那里?她用手向车后的方向指了指,过去约两站路那一爿建筑物中最高的办公楼就是。

  我提着毕业档案的提兜下车,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先进轮渡售票厅里观望,里面廖廖几人,很空旷。

  虽说才四月份,在只有小树的街道上,太阳底下走路的我越走越热。开始用手松了松领带结,走着走着就把西装扣子也解开了。秃顶的脑门上浸出的汗水向睫毛处流淌,我用右手食指在脑瓜上从左到右的把汗水刮下来甩向地面。

  技术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大楼的门庭里人同样不多。我站在中间凉快了一会儿,就寻找该楼的指示牌,在指示牌上发现人才招聘处,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按照指明的方位我踏进招聘处。接待我的是一位男性青年朋友,他伸手接住我送上的档案袋,惊讶地说:“这么多。”我回答他:“多了你们有挑选的余地,我这里可都是应届大专生。”他从挡案袋里抽出一份表格,翻动了一下问,信阳在哪个省?河南。离武汉多远?往北二百公里多一点。他问我答简短的对话后他系好档案袋后告诉我:“你留下你的联系方式,等我的通知电话。”

  投挡了,接档了。任务完成一半吧?

  第二天我不死心,就到宁波市政府人劳局寻找机遇。

  我是乘公交车到市政府门口,那时候有一阵风叫拆除政府机关围墙,让官员与老百姓更加亲近。现在宁波市海曙区人民政府所在地就是当年的宁波市政府,我进了没有围墙的办公大楼里,按照大厅里各办公地点的指示牌,推开了人事局人事科办公室。在信阳地区建筑技校任教务主任期间,我没少跑地区人劳局和河南省人劳厅的办公室。对他们的分工稍微熟悉一点,我带着大专生的学籍表,就应该找人事科如果是技校生就应该找劳力科。

  当我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发现只有一个比我年轻的人正在抹擦自己的办公桌,我立刻喊了声“科长同志”。他扭头问我什么事,也没让座。我只好简单地介绍了来意。他直率地拒收我送上的档案说“跨省的户口很难解决,有工作岗位也无法安排。”

  我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提着档案在办公大楼外的中山广场上游盪。我自己埋怨着自己,快五十岁的人了,为什么办事这么不稳重,这位科长的话也敲醒了我糊塗概念,“找个工作还不容易呀!”哪里想到跨省戶口问题。我又联想到交给北仑开发区的档案,是否也会变成无人问津的“死亡档案”?要早知道结果这么糟糕,就不该答总支书记出这趟差。

  这样找不答案的问题纠缠着我。我不知道在广场转悠了几圈,也不知道广场上有什么设施,毫无目标的走出广场。我没有乘公交车,沿着人行道向招待所的方向走去,手里提着的档案越来越重。天也由晴变阴。

  突然,我被路边一幅建筑工地公示栏中的一项数据惊艳了。这个工程预算投资1.4亿元人民币!我在工地上干的或者我设计的工程最多只有两千万,1.4个亿是个什么概念?我好奇的走进了工地。

  工地上靜悄悄。空旷的场地上堆着一堆钢筋砼空管桩,没有一台打桩设备。沿着工地围栏盖了几间简陋的工地用房。其中一个房间开着门,桌面上放着一卷简报。简报把我引入了办公室。

  我平静的坐在办公桌前,二十四年前当工长的感觉逼着我坐下,打开简报,认真的阅读起来。其中一篇公司准备改为股份制的文章启发了我。我从提兜里拿出日记本,把这家建筑公司的地址抄下来。又把宁波市的地图打开,找到了解放桥。从公交线路信息中找到我去解放桥的线路。我的眉毛舒展开来,滿怀信心地向宁波市第二建筑公司驻地奔去。"

  我跨进二建劳动工资处办公室门时,不由自主地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到十点多了。

  门内为公桌前坐着一位女性 ,看上去和我年龄相仿。我恭敬的喊了声处长大姐,随手把我的介绍信递给她。她一边看着我的介绍信,一边听着我的动机介绍。当我讲到我的学生是土木工程专业时,她反问了我一句:“难道师范学院里还培养土木工程专业的老师?”

  我笑着回答,处长大姐,因为信阳师范学院在八十年代中期就向综合性大学的方向迈进,成立了多学科的院系。截止到现在已经是第六届毕业生了。

  处长站起来给我倒了一杯开水,让我坐下讲。我讲了测量课的教学方法,讲了制图课上的摸拟图纸会审,讲了毕业设计的七个命题,总之以教学与实践相结合的理念为重点的描述,打动了处长的心。她微笑着发出疑问:“你的毕业生到施工现埸能够个顶个吗?”“只要环境适应了,一定能。”我给我的学生打了保票,並且诚恳的说,“古人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果你有什么怀疑,你们可派两位高级工程师,先对我进行考察,我要及格了,我的学生就不会是弱兵。”

  处长站起来让我等等就出门了。

  我心里泛起了喜跃的涟漪。

  处长回来进门就说:“赵老师,你先回宾馆休息,等我的电话。我姓鲍。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拿起笔在我的日记本上抄了一遍地质招待所的电话号码和房间号,撕下来递给鲍处长。

  天上的阴霾散去。我坐车回到火车站,正赶上发往溪口旅游班车在车站广场招徕客人。我跳上班车在溪口镇下车,然后雇了一辆人力三轮車。

  三轮车司机主动的向我开价:“你只掏蒋氏故居七个景点的门票钱,我每个景点送你进大门。全部游完后再给钱。”太划算了,省了三轮车钱。过了两个景点后,我发现了其中的奥秘,一语道破天机,我和司机都会心地笑了。

    晚上八点多返回招待所。当我让值班室服务员给我开门时,坐在电话机旁的另一位值班员打开电话记录对我说,下午4点多钟有你的电话,是个姓鲍的女生打来的。让你回电话。

    鲍处长的通知像一碗信阳的石凉粉,凉爽又解渴。我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八点正,我急不可待地给鲍处长通了电话。她让我九点前一定赶到公司。我如期赶到。公司派出两个工程师同我面谈。

  我们坐在比较舒适的小会议室内,边品尝西湖龙井茶,边谈着与工程有关的话题。我心里明白,我在经历一场特殊的高级技巧的面试。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出去一会儿,进来时鲍处长一齐进了屋。鲍说,赵老师,把你毕业生的档案全部留给我们,静候佳音。

  我回招待所收拾完衣物,赶到外滩售票窗口买了张-小时可以到上海的快艇票。在等车的空档里,我去邮局向鲍处长去了个电话。“我代表信阳师范学院房屋建筑系,邀请您和两位高级工程师到信阳师院考察。”

  我回到信阳向系总支书记和主任汇报了档案投递情况和邀请事宜。因为他们只要结果不听过程。

  约一个月左右,系办公室主任喊我,有武汉的长途电话。我从教研室跑到办公室抓起睡在桌上的听筒,听筒里传来鲍处长的声音。原来她们三人是从浙赣线拐到京广线,准备从汉口到信阳。我拿着列车时间表详细讨论了車次方案,说届时我会在出站口欢迎您们。

  我骑自行车赶到火车站出站口,系里办公室主任已经静候在那里,他说我正发愁不认识她们准备去拿牌子,你来了正好。我说,我千里迢迢请来的客人,我那有不迎接的道理。

  我在人流中望见了鲍处长三人。我高喊了一声“鲍处长!”

  我和她们一一握手后,介绍了主任和系里派的轿车。我骑车回樱桃园。

  我的教研室与系办公室是内走道里斜对门的关系。考察全过程我仅仅知道个大概。最后是学生班长吴继石告诉我,才知道达成去甬(宁波简称)的学生有五个统招生五个实用人才生。

  去甬学生的现状是,统招生都是國家注册的一级建造师或一级造价工程师,他们离开了宁波二建,都是各建筑公司的负责人。其中唯一一个女生,自己开办了事务所。她们的事业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2011年我和老伴去宁波看望他们,受到了吃、住、游全免单的高级享受的待遇。

  回想起系里给我的待遇叫“卸磨杀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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