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玲玉因人言可畏而自杀的年代,张爱玲写了一名男子的自杀;
“越是道貌岸然的人,私生活越是不检点。”
“我早觉得安白登这个人太规矩了,恐怕要发生变态心理。”
“这种人,也配做我们的教授,也配做我们的舍监。”
有人说他一定没脸见人,躲了起来;有人说他到湾仔找能够使他满足的女人去了;有人说他隐伏在下意识内的神经病发作了;
一时间,罗杰安白登被贴上变态色情狂的标签;
罗杰安白登,英国人,40岁,是香港华南大学的教授、理科主任、舍监;这个工作他做了15年,这天,他终于和心爱的女子结婚了。
新婚之夜,妻子愫细穿着睡衣逃到学校男生宿舍,又哭又闹,诉说罗杰是禽兽,第二天,又找了校长以及罗杰的对手,闹得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认定罗杰是一个变态的性暴力者,是色情狂;真相却是愫细心智有问题,她根本不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性为何物。
一时间,罗杰百口莫辩。在世人的嘲讽、谩骂、挖苦中,在他曾经得罪过的人香甜的报复中;罗杰被一次次推向风口浪尖,流言没给罗杰任何喘息的机会,让罗杰在一夜之间成为众矢之的,最终,罗杰打开煤气,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个悲哀的故事来至张爱玲的《第二炉香》。
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这样的场景在张爱玲的笔下表现得淋漓尽致。虽然故事发生在那个年代,细品却是熟悉的味道。
蔡祟达的《皮囊》里写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小镇姑娘张美丽,年轻时为爱出走,后又离婚回到小镇创业,开按摩店、开酒楼、开娱乐城,却遭到众人的诽谤;
大家都说她挣的钱不干净,流言一个比一个夸张,连自己的母亲也不相信她,关于张美丽的很多据说,后来就变成了更多的据说,最终,张美丽为了自证清白,自杀在祠堂;
道貌岸然、自认为纯洁的小镇人将自己虚构出来的各种污秽肮脏的想法,强加在张美丽身上,使她成了牺牲品,这是一个悲哀、凄凉的故事。
人言可畏,从古至今一直都存在,千人万人的评头论足,毁掉的不仅仅是人的意志,也许会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清华情商课》里说,“流言这东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蕴含的能量更巨大,比流氓更具有恶意”。
病毒很可怕,当舆论演变成了网暴,何尝不是另一种病毒呢,它同样具有与病毒一样的传染性、破坏性和毁灭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论在哪个年代,哪个地方,总逃不开流言和恶意,人性中的恶随时都会出现;
网络社会,网民的声讨,媒体的助力,舆论分分钟就会传遍全国、全世界,让人一夜之间“社会性死亡”。
正因为很多人知道舆论可以杀人,所以才会制造网络暴力,让人走投无路;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落井下石的人、造谣生事的人,这些参与到舆论传播中的人,实施自以为是的审判的人,当充满恶意的种子在心里滋生,便泯灭了同情,为着刺伤别人后的快感而欢呼雀跃,当悲剧发生谁又是无辜的呢;
人性本善恶并存,人无完人,谁都有不堪一击的一面,当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恶意网暴别人的时候,也许,换个故事,你就是主角。
《第二炉香》里,有一段意味深长的描写,是罗杰所居住的华南大学寓所夜景的描写,那是他的新婚之夜。
“夜深了,月光照得地上碧清,铁阑干外,挨挨挤挤长着墨绿的木槿树;底下喷出来的热气,凝结成了一朵朵多大的绯红的花,木槿花是南洋种,充满了热带森林中的回忆,回忆里有眼睛亮亮的黑色的怪兽,也有半开化的人们的爱。”
“半开化的人们”,指的是小说中的人物,同时,指的不也是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