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治水，东边濒临大海，西边及于沙漠，北边和南边都达到了最遥远的地方，天子的声威教化传播到了全国以至于四方荒远的边陲。于是，舜帝赏赐给禹一块黑色的圭玉，借以昭告天下治水已经取得圆满成功。天下于是太平治。

接下来，太史公在夏本纪里详细描写了一段对话，是舜上朝时，和禹、皋陶讨论政事的情形。这情形在五帝本纪里是没有的，在夏本纪里也独此一次。我看这段朝堂论证政，更像是头脑风暴。这场看似直抒胸臆、畅所欲言的讨论，更像是为禹歌功颂德，舜帝当时脸上可能会有点挂不住。

究竟这场头脑风暴是怎么刮起来的，前后文都没有交代。

皋陶先发言。他说：如果大家都道德高尚，那么辅助政事的大臣就会团结协作。

禹就接话说：不错啊，那要怎么去做呢？

皋陶继续说：首先要加强自身的修养，有长远的眼光和目标，还要能够理解臣子，安定民心。

他俩一问一答，帝舜没有说话。

禹又发言了。他说：哎呀，要是这样，恐怕帝尧也很难做到呢！理解臣下就会明智，就能够把合适的人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能够安定民心就会对人施恩，民众自然感念他的好。如果能做到这两点，那还担忧什么讙兜，迁徙什么三苗，还怕什么花言巧语欺上瞒下，又怕什么奸佞小人混淆视听？

好吧，他真敢说。这情况，也不知道是舜过于宽仁，还是禹有恃无恐。

身为刑狱主管，皋陶管人是有经验的。他说：对，就是这样。为政之人言谈举止都要合乎道德规范才行啊。考察一个人的品德，要看他做了什么。如果一个人要是具备九种品德，那他就是道德楷模了呢。这九种品德分别是性格宽宏而庄重，柔和而能独立行事，忠厚诚实而恭敬，办事有条理且认真，性情柔顺而刚毅，正直又温和，简约但不草率，坚决果敢而作风踏实，做事勇敢又合乎情理。大夫们勤加修炼其中的三德，就可以保持他们的统治地位，诸侯严格执行其中的六德，就会保有他们的封国。天子要是完全具备这九德，那天下就太平了。

舜这个时候终于说话了。他让禹也发表一下高见。

禹拜谢说：我没啥说的，我只想整天努力不停地做事。

皋陶就问：怎样才叫努力不停？

禹就讲了自己治水的事情。然后说：哦，帝舜呀，你要谨慎选择你的大臣，冷静设计你的举止，要用有德的大臣辅佐你，天下就会非常顺应你。

帝舜说：臣子呀臣子，我要帮助民众，你们就要要好好地辅佐我。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你们也要匡正扶助我。千万不要当面奉迎背地里诽谤。

这个时候竟然有点同情舜。我发现，自己总是别扭，总在担心弱势的那一方会吃亏，也嫌强势的一方太霸道。

接下来这段话很有趣。皋陶于是就敬重禹的功德，下令让民众都效法禹，不按照命令来的话，就用刑加以处罚，舜帝的德教因此方发扬光大。

然后，舜帝向上天举荐禹做天子的继承人。十七年后舜帝去世，三年丧礼结束，禹也辞让回避帝位，无奈天下归心，禹就登上天子位，坐北朝南接受诸侯朝拜，国号为夏。

禹帝的后世子孙们又做些了什么呢？他们子承父业，当了一代又一代的帝王，一路躺在禹的功劳簿上，挥霍着前人积攒下的声望，只管自己逍遥快活，不再顾念天下百姓的温饱疾苦，直到陶唐氏衰落。

看到这里，不禁想起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文。古今一理，任谁也逃不出这天道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