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生死离别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死离别。人生的这趟车谁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下车，更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下车。

      由于全球天气变暖的原因，雪来到北方的次数也在减少。2002年的元旦，大雪如期而至，屋顶，树上和地面都是白色，这是冬天的北方所特有的颜色！这也是北方的孩子最喜爱的颜色！这场雪让身处校园的我们狂欢了起来。有的在堆雪人，有的在踏雪画画，有的在雪中拍照，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留住这场雪。啪的一声，一个雪球正好落到了雪地作画的同学身上，转过身还击，一场混战开始了，这就是北方孩子冬季最喜欢玩的游戏——打雪仗。欢笑声，喊叫声，雪球落地声充满了整个校园。这场雪把大家的思乡之情和学业上的压力统统释放了出来。夜晚的雪，柔和、静谧、纯美，它伴着大家进入了梦乡……

    元旦假期的第二天，当我们还沉浸在美梦中时，校园里忽然传来一片吵嚷声，宿舍长小漫吸着鼻子说道：“是谁兴致这么浓，一大早就打雪仗呀？”“不知道呢，竟然爱雪爱到这个份儿上。”我蒙着头含糊不清的说着。燕姐这时挑起窗帘，向外看着，“好像不是，餐厅楼那边怎么有警车？”她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我们大家顿时清醒了许多，好奇心促使着我们快速穿衣洗漱下楼。我们来到餐厅楼前，刚好看见有一个女生被抬到救护车上，听围观的同学说那个女生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警方也已经介入了调查。正处于花季的年龄，就这样在这个世间消失了。今日的恐慌夺走了昨日的欢快，校园里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抑感。同学们纷纷议论着，原来那个女孩是我们学校生物系的，学习非常的勤奋刻苦，每天天蒙蒙亮就起床去操场诵读学习，晚自习也要上到寝室熄灯才回来。但由于家境不好，女孩很是节俭，每日三餐吃的不仅简单还很少。今天她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却迟迟没有回宿舍，最后被发现倒在了餐厅楼外的楼梯下面。据说到今年的七月份她就要毕业了，结果青春永远定格在了2002年的1月2日的早上！

      几天以后，警方的结果出来了——正常死亡，死于疾病。校园里压抑的气氛消失了，可是我的内心深处却久久不能平静。一个人就这样消亡了，正值青春年华！含辛茹苦将你养育大的父母将怎样面对这一切？如果他们知道最终的结果是这样，是否还会坚持最初的想法？人所拥有的一切真的是只有在身体健康的时候才是真正拥有！

      时间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止它的脚步，它一如既往的向前走着，我们很快就迎来了寒假，校园也迎来了她短暂的安宁。每年的寒假我都会去我二姨家住上一段时间，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在二姨家的日子是快乐的，是无比轻松的，有听话的小弟弟还有邻居家与我年级相仿的姐妹一起玩耍。这一天，我和小弟弟正在打游戏，打的入迷，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发觉。“晓晴，你收拾收拾赶紧跟我回去。”我抬头一看，是我的四舅。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要开口问，就听我二姨说道：“四哥，发生什么事了？一进门就着急的样子。”“亲家爹快不行了，这不我赶紧接晓晴来了。”我一听，原来是我爷爷病重，扔下手里的东西，急忙跟着四舅往家赶。

      我第一时间奔向了我爷爷的住处——老宅，一进门就看到我爷爷正躺在东屋的门板上，他的头面向东，脚面向西躺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一起一伏的胸部，能听见他呼噜呼噜的吸气声。我徘徊在屋地门口不知道怎么办，我本能的寻找着自己的父母，可是我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我想现在他们是最忙的，这个时候谁都想守在自己亲人的身边，但是此时我的父亲不能，因为这个大家庭里的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我看着躺在门板上的爷爷，大脑一片空白，我第一次面对亲人的死亡，心里莫名地感到害怕。这时知客提醒我给老人烧纸钱。在农村“白事”是一件大事，有很多的讲究，谁家要是有了白事都会请村里的知客帮忙张罗，以免犯了忌讳。我不知道自己烧了多少的纸钱，也不知道自己烧了多久，只知道我旁边的二姐一直在哭，哭声充斥着我的大脑，我鬼使神差般的放下烧纸，头也不回的跑到了自己的家里。我没有眼泪，坐在椅子上望着爷爷曾经住过的房间发呆。我的爷爷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民，他的一生养育了六个儿子，这六个儿子全部继承了他的性格——老实本分。在我的印象中，爷爷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以前他在家的时间非常少。他总是给附近的工厂看门，几乎常年不在家。如果工厂放假了，他就会去北京我的大姑奶奶家住上一阵子。听我父亲说，我的爷爷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是由我的大姑奶奶一手带大的，所以在我爷爷的心中，大姑奶奶家就是他的家。后来我的大姑奶奶病逝了，爷爷就再也没出过远门。

      在农村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等儿女都成家了，老人就会在儿子家轮番住上一段时间，我们那叫“轮班”。爷爷轮住到我家时几乎都是冬天，那几年的冬天我常常看到爷爷一早就披着羊皮袄，托着半导体匣子，迈着方步，遛弯去了。直到中午吃饭他才回来。古语总说：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2000年的一个雨天，爷爷摔了一跤，就再也没能站起来。房间和那个半导体匣子就成了他的生活全部。后来，孩子们看望他的次数在减少，而他轮班的频率却是越来越高了。年少的我也只是偶尔去看看他，简单的问问还需要什么，也只是将一些生活必须的东西往老人身边拿一拿。现在想想，其实爷爷需要的是有人陪他聊天。老人都是怕孤独的！

      鞭炮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响彻天空的哭声告诉我，我的爷爷已经走了！我没有动，呆呆地望着自家的院子，连父母走进来都没有看到。父亲一进门对我就是一顿训斥，只因我没有去送爷爷最后一程。母亲看着我没有说话。我知道父亲很痛苦，父母在人尚有来处，现在父亲的父母都已不在，心里的那份空落感一时半会儿 是无法填不满的。

      爷爷已经被送去火化了，我没能看到。老宅里到处是白色，唯有那个冰冷的骨灰盒是黑色的。老宅里大姐的哭声最大，在众姐妹中，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她来晚了！没有看见爷爷的最后一面，她也没能送爷爷最后一程，她的哭声里充满了愧疚。由于她家的小孩刚刚满月，她不能待在灵堂，最后她被知客劝走了。守灵，煎罐儿，披麻戴孝，吹吹打打，我们把爷爷送到了坟地，入土为安。

      家里的白事还没有处理完，终日不见父母的身影。而我却到了返校的日子，我匆匆收拾完行李，踏上了回学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