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土
有连续几年暑假,我见到湾里好多老人去世。火化后的骨灰就在我眼前,撒入棺木里。看着累累白骨焚后的脆弱,如此微小的覆盖在棺底。那几年,我见过太多的白骨。
死亡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不过是经历一种告别仪式。当年十二三岁,看世界都是美好的。就连漆黑的棺木,我们也会争先恐后的去观望,眼睛会往里面凑。也绝不会有大人们责怪,没有几个孩子会一直瞅着不走开。见过一回后,便没了恐惧,然后是随着送葬的人群去到老屋堰。
老屋堰旁的高地便是老屋基了,去世的人大多埋葬在老屋基。按照风水来讲,湾里没有比此处更适合百年入土的地方了。老屋基形成的高地,高于周围的田地,前方又是老屋堰这一处水源。背靠高地,前望水堰,符合中国人的传统理念。
油菜花盛开的时候,我去了一趟老屋基。在金黄的掩映下,安眠在花朵下的先辈们,和土地一样默默注视着老屋堰这一汪池水。我拨开小路上微笑的油菜花,空出一条行走的通道来。再回望,一片金黄映入眼帘。原来天兴洲的油菜花竟没有老屋基上这样的繁盛,这样的浓烈。
这就是生命最后的归宿,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在此安眠。我的人生如此漫长,见过的事还不足以谈人生。我心力交瘁时,才觉得人生的短暂会忽略许多东西。这一两年里,我常进出医院,全是探病。见证生命的脆弱,才使得某些时刻内心出现了片刻的脆弱。
离家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可以看着爹爹婆婆一天一天的老去。我学习过的为人处世,终于有一天能够照着自己的想象去生活。读过多少书不重要,走过多少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在路上回望。回望那些盼望的眼神,那眼角的褶皱里有岁月的痕迹。
之所以去读那么多书,是因为书里能够给我精神上的激励。我相信能从浩如烟海的抉择里得到生命的真谛,用来描绘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早年的东奔西走,只不过使得我明确了地理上的广大与渺小。行走过的那些城市,只是暂时的落脚,我的步伐还得继续。
如今不愿再走,不愿离开。这座城市的火车站,一直都停靠着开往云梦的火车。我可以在大城与小城间穿梭,有时向北有时往南。
那些唠叨过的话,我还记得。我依然在听,在每一次闲话家常的关切里。耐心,磨合着我的性格。不仅仅只是关心自己,也关心身边的人。我知道,有些事情不做,就再也没有机会做了。有些话,说过就真的有人在听。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与时间赛跑,太阳始终会有落山的那一刻。每一个落幕的场景,都需要注目。而不论掌声与鲜花,都将属于最后落幕前的点缀。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重症监护室,我透过玻璃往里看。才发现那些病入膏肓的过去,在不断的吸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