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 校园往事(三)

1997-2000年,我的高中生涯,依旧是在原来的镇中继续就读。

中考差了十几分没上县重点高中的分数线,是一个不小的遗憾。当时听说高中招生名额也不是很多,我就早早的报了原来中学的高中班,预着留作保底,然后期盼着县里第二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

当手里拿着县二高的通知书时,我却犹豫了。看着里面不算便宜的学费和伙食费,我在盘算着,比原来乡镇的中学开支得高上一半。想想本就不宽裕的家庭,还有初三时做了一场手术的父亲,我最终选择了把通知书放在箱底,也没和谁商量过,就告诉家里没得有其他的通知书,继续在镇上读高中了。

多年后回想起来,偶尔也会闪过念头,重新来过的话,还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回忆当年高中的生活,自己是算不上极为珍惜的。自恃有那么一点学习的天赋,为没有费多少力气就能拿第一而沾沾自喜。当班上后进的同学晚自习后仍自愿留教室学习到十一二点,我都是跟着铃声下课回到宿舍和舍友们吹牛皮了。有空的时间更是到处串门游玩,把班上80%以上同学的家都逛去过,有的去了很多次。

尽管高一政治历史分数遥遥领先,高二分班时我还是选着理科,觉得农村娃学技术比学管理来得实在。初中时,不记得什么时候起,自己多了个“神仙”的绰号,起因好像是因为有段时间上课不断放屁而被一位街上大佬叫出来的。绰号一叫开后就和一帮同学伴着来到高中了。

也许是为了摆脱绰号起因的尴尬,我记得那时经常做一些有点“离经叛道”的事。包括但不限于,凡是考试争取第一个交卷;所有球类活动都积极参加;宿舍喝白酒我必参与;有点探险项目的也去;晚上深夜爬围墙出外也有我的份;高三高考前夕,还经常赤着脚从宿舍走去教室上晚自习。

犹记得当初好几次政史地生类期末考试,一个钟不到,很多人没写得一半,我就交了卷,一个人回宿舍睡大觉了。排球是几乎每天下课后都打的,也算是自己技术最好的;篮球足球班上有队时也去参与,属于凑人数;乒乓球羽毛球是和女生打多,没什么进步。宿舍喝酒,是因为班上有位女生家里酿酒,经常会被好酒的男同学叫着从家里带一两个矿泉水瓶来,指定要三花酒。以至后来把人家女同学名字都换成绰号“高三”了。

类似探险的,有一次和另一个同学,周末去爬镇上最高的山(海拔不够千米)。算着是要去过夜的,却什么也不带,没手电筒没被子没带水。半夜里,两个微冷的人缩着身子躲在上顶一间房子的墙边,你看我我看你,在淡淡的月光下相互苦笑。同学埋了一瓶酒,矿泉水瓶装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含意,我是什么也不做,愿望都没许一个。另一次,和五六个同学相约骑行爬县里最高的山,我借到了一辆山地车跟随出行。骑行时间就得花大半天,在山脚住了一晚8元的小旅馆,第二天才爬山。爬上山顶时风很大,又有雾,大家兴高采烈。

深夜爬围墙外出,基本是因为有镇上的同学在家搞宵夜。其中一次,大家拿着工具在周边收割后的稻田里照着松节火找黄鳝,也弄到蛮多,一顿吃完已经半夜两三点钟了。赤脚走路不记得是出于什么考虑了,也许是想着标新立异,也许是为了佐证“赤脚大仙”之说法,也许是寻找一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之安慰。

记忆尤深的,是班主任。他也是一千多人初中高中俱全的一校之长,也是我们三年的数学老师,还是半个体育老师。为什么算半个体育老师呢?因为我们当时一个大班七十多人,在校长的发动下,后来有二十多人是报名参加体育生训练的。而平时每天早上的常规体育训练,基本都看见校长参与其中的影子。

校长他当过兵,经历颇多,爱好也很广,写得一手大气毛笔字,拉得一手好二胡,笛子口琴都懂,能给我们写班歌来唱,还教会了我们班上好几个人下围棋。班会上经常给我们上思想政治课,却也让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因为他都是结合自己实际经历来讲的。

他常讲的印象颇深的有两点,一是“一加一永远”。“1+1”也是校训,高高地嵌在教学楼顶;也写进我们的班歌,不知现在还有多少人会唱,我倒还是偶尔哼上两句。另一点是“出去后,不是人选择社会,而是社会选择人,你总会做着一些你自己当初都没想过的工作,不要太早给自己人生设限。但不论做什么,一定要用心把它做好。”可惜作为他弟子的我,却没能真心领会,反而在社会中随波逐流。

其他的老师也很认真。语文老师稍年轻,一副金丝眼镜,耐心重复的一讲再讲,生怕我们不领会。英语老师生活最讲究,其穿着永远是校园里的靓丽风景,满怀激情地讲解着普通的语法要点,还经常把我们前十名的拉去额外开小灶。物理老师是个实干家,家电维修就是小事一桩,他满脸黒须,我们经常测算着他一天到底要刮多少次胡子。化学老师讲课幽默风趣,瘦高的身板讲话却铿锵有力、抑扬顿挫,让我们好不羡慕。政治历史两位都是女老师,和蔼可亲,跟大家处得像朋友。地理老师矮个子,肚子略大,满脸红光,常常打趣他自己没有冬天过,当我们穿着毛衣外套时,他还是一件衬衣穿梭在校园里。

曾经班级里的事,细细想来还是记得好几桩的。

其一是班旗班歌班服,这是其他班级几乎都没有的。班徽形状像一颗小树苗,就是我们班名数字的形象延伸,用一颗颗黄色五角星排列在红色旗帜上形成图案,每颗五角星再写上同学名字。班服是按尺寸有镇上裁缝对应加工的一整套,一件灰绿色的衬衣,外面还有一件马褂,大家都很喜欢穿。

当同学们的名字写在班旗上的星星之后,校长说话了,“今后不能让一个同学辍学,有不来的,你们班干先去劝说,搞不定再跟我说。”却不知,一个学期后,真的有些同学没见来报到。所以当年作为班长的我,也因此有了好几次带着同学去家访的经历。有两些是劝不回来的,劝得回来的也有。比如其中一个,后来考大学读了园林设计,现在在省府住着大房子。虽然我生活远不如他,可想着这事,心里还是生出一丝成就感。

记得班上搞过好几次集体外出活动,校长都参与。其中一项固定的活动,是每个学期抽一个周日徒步到镇上一个最偏远的村庄去慰问贫苦户。走路接近三个钟,却也大部分同学都参与了。当时拍有挺多相片,至今那些相片还是聚会时聊天的一项话题。

有一次,学校搞了个“校园之星”的评选,优秀的师生都提名在上面供大家投票,然后发布在宣传橱窗了。那一次,我去看过,自己竟然是第二名1100多票,就比校长少一百来票,比很多老师的票数都高,这是怎么回事?全校性的会议也没见过有那次对自己进行宣传。后来才了解到,原来校长带的班,大家都会常关注,我是经常班上第一,不知不觉就“名声在外”了,其他老师们经常拿我做“榜样”教育班里的学生,所以很多学生都听过我的名字。可惜,高考时,善文弱理的我,却没能如愿考上那时的重点大学分数线,辜负了这一份来自陌生众人的信任。

每年的运动会,我们班因为体育生特多,都是大放异彩的,经常听到有同学破了某项校运会记录。高三时,在最引人瞩目的团体接力赛(每班大约出三十人,每个人要跑完一圈300米的跑道),我们班鼓声震天,比第二名都快了好几圈,破纪录那是不用说的了。之后,全班每个同学人手一张奖状(当然有些是班上其他同学的),校长站中间,一张张开怀大笑的脸,定格在照片中。那应该也是我们最高光的时刻。

高中最后一个学期,有一场学校排球赛。在平时相互的打球中,我们班实力是最强的。半决赛,看着名单上熟悉的对手,班上不少同学说,我们就算派二队出战都能赢,这么想的人也包括我,可惜现实给了我们重重一棒。比赛开始,有的队员还没在宿舍,我随便带着几个人上阵,结果一下输了前两局。第三场,班上几个水平最好也赶到场了,大家合力赢回一局。第四场,我们又心急了,不断地传球扣杀,想快点赢,结果,失误比平时多很多。而对方,就像刚开始打球的,都是普通接发的基本动作,稳打稳扎也没搞什么俏技术。比分却是他们领先于我们,当然差距还不是很大。大约到十七八分时,轮到我发球,大家也投来期待的目光(按平时和他们打,我有过靠发球连赢七八分的记录)。拿着球,听到旁边有声音传来,“他们肯定输”,我回了一句,“不可能!”球发出去了,力量很不错,他们没人接住,可结果,裁判判我们输,因为我没等到裁判的发球信号就先发球了。就这样,我们比分被继续拉大,也临近局点,心里更焦急,最终输掉了比赛。

那也是我高中一大遗憾,一个班长,在高考前不为班级带来一场胜利,反而输掉了本来能赢的比赛。随后不久,我们和青年教师约了一场友谊赛,打得很精彩,围观 的人很多,也打赢了老师。可是,感觉还是换不回大家心底的失落。我一直耿耿于怀,也不知有多少个同学如我所想。

也许那球赛就是一个预兆,高考后,班上整体成绩不怎么理想,一个重点也没得,本科生不多,大部分读了专科。体育生有十几个体育分上线的,可惜文化分达到划定本科线的不多,也是遗憾。虽如此,全班还是培养出10位左右的中学教师,分布在两广各地,算是校长的欣慰吧。

高考后填报志愿时,还不懂上网的我,对着一本志愿介绍的书翻来翻去,一是看专业介绍,二是看学费。第一志愿报了西安某高校的自动化,没得;第二志愿报了省内的中医药大学,第一个针灸专业的志愿也没得,第二个志愿专业药学终于有了通知书,也还理想,起码学费便宜,一年2900元。从此让我开始了毕业后近二十年的药品搬运工生涯。

毕业后回学校的次数很少。十多年前,母校盛办五十周年校庆,回去一次,可惜已换了校长。2017年,和三四十位同学打着“相识20年”的旗号搞次大聚,把还在校的当年老师都请出来吃顿饭。可惜当时的自己业务受困,债台高筑,虽参与而不尽兴。

后面也没怎么回过母校了。当年约好五年一聚,能实现的却也不多,看今后缘分吧。平时多次回乡回城,都有同学招待,偶尔也坐上来一两桌,对我这个当年风光如今彷徨的老班长,很多人还是很热情,只是这热情让我常常心里发苦。也不知是否是自己想多了呢。

最后想说的,希望校长教诲常在,班歌精神永在,希望同学们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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