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在初冬的江南。
晨起,寒意袭人。浅霜初降,房顶,车顶,草地,上全覆了一层轻霜。冬天来了,雨水以凝结之魂告示宇宙,四季又轮回到终点。
清晨安静空旷,偶有公路上的汽车呼啸而过,旋起的气流似时光的刷子,将过去远远拂在岁月的风尘里。宽阔的公路在视线里渐行渐远,蜿蜒地射成一条直线,那远地,是另一番轻寒罢?
绿化带安静地绿着,旁边的行道树叶已深浅不同地染上风霜的颜色,由翠转赤,季节的变迁改变了青春的容颜,那么深深的红,黄,在寒凉里渲染着一种悲壮的色彩。灰褐色的树干,蒙上更深的黑,枝节突起,皮裂纹生,是苍老人的面颊,沟壑里盛满风霜。
阳光一点点从重峦叠嶂的山峰背后露出来,在雾气重重的峡谷之上,红色朦朦胧胧地害着羞。慢吞吞的,天宇空阔高远,高处寒更深。那火红的光芒冲破冷寒的围城,也锐减了冲动的热情。
铁路如长长的腰带系在山腰里,渺远地伸向远方。列车长啸而过,铁轨的咔嚓声,有节奏地叩击着江南大山深深腹地,树木丛生的山峦朦胧成一幅淡淡的水墨画,那清晨的敲打,使山峦睁开瞌睡的眼,在阳光里面容渐渐清晰起来。
鸟儿还匿在窝里中吧?冬日清晨就着夜的余温,作春的曲谱,梦里还在唱着春风临雨,百花盛开的歌词。寒霜侵,欢快的啼声也淹滞在酣梦中了。
集市上,仍是人声鼎沸。洗得白白的萝卜除去叶子,却留着青梗,摆在那里整齐似成堆的圆木,细心的人一定能算出萝卜的个数。要用多少的耐心与慢调才能能用心叠成这小小的山峰?青菜翠色欲滴,是一贯轻盈的江南的翠色调。一块块紫红色的栗豆腐,放在盛水的木桶里,给冬日的寒增添几分暖色调。这些栗豆腐,要多少粒山峦里那些青青的硬壳的野栗,经过一道道的采,剥,碾,滤,淀,的工序才能制成?
还有那些冒着热气的毛栗,一颗颗圆实饱满,滤过多少次的手,才能将它们成筐成袋摆上集市?
不禁想起江南深山的村民了。
想起那些山里青青翠竹深处的屋宇。四角尖尖翘起,春天过多的雨水顺着屋角流得畅通无阻,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檐角的青青翠竹之根的泥土里。
山,是江南的宽阔的背,山下屋宇是山之子。大山赋予村民勤劳淳朴的美德。春天的竹笋,夏天的疏菜,秋冬的栗子,没有大山的坚韧性格,如何有江南的山之子?
水,是江南灵动的魂。青青翠色,哪一点翠色没有江水的滋润?这水也滋润了江南人的个性,好性情,善心地,不紧不慢的生活节奏。
有问路的人问路,他们不仅指路,还会说出几条路线,更有热心的同路人,自带你同行。将人指向最终的确切地址。
他们的慢慢地种菜,慢慢地品茶,在慢的山河里,度过稳稳的一生。
小城三面环山,只是北面长江为小城开了个缺口。是沉稳的大山,还是浩荡的江水,造就了江南的独特?
寒自北面的江风?还是来自雾霭重重的深山?或者,是经年的青青竹节里的轻寒渗出肌肤,散在空中?
水气氤氲的江南,温软的江南,丝竹声声的江南里,那四季的雨露全凝在冬里了么?
这温情的江南,尽管寒意较早,却在初冬里泛着温情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