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花(第十一章~第十五章)

第十一章:珍贵的茶具

  做帝君的贴身宫娥,并不是一件叫人欢喜的事,至少对凤九来说,是这样的,小凤九郁闷的很呢,这跟当初成玉说的……不太一样啊?到底是哪里出了差子……某天,她没忍住,就问了帝君:“你当真需要有人给你端茶倒水吗?”

  帝君半躺在床榻之上,那一袭紫衣,半垂半落,他不急不缓地说着:“需要。”

  “可是……,”小凤九想来想去,总觉的哪里不对,便抬出了姑姑的本意:“这样就没办法让凤九吃苦磨炼了。”

  “端茶倒水,这事听起来是小,只是这茶杯……”那帝君把玩着手中瓷杯,眼中尽是慈祥之态,似在端详着什么稀罕之物,口中道:“这茶杯是七万年前墨渊送我的,交与旁人我不放心。”

  “不就是个茶杯么?”凤九还是想不通:七万年前的茶杯,不也是个茶杯么,有什么稀罕的,总不能,是墨渊送的定情信物吧?……

  “既然我要娶你,那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茶杯……自然只能交与你。”其实,他想说的是,这太晨宫里的一切,早晚都是要交与你的,又怕说的太多,小凤九一时不能消化,凤九听罢,眉头微蹙,心中不甘不愿:这话说的,谁跟你是一家人?莫非,这老帝君活的忒久了,脸皮这东西,对他来说已是身外之物?那帝君似是看穿她内心一般,冷眼横来,随后,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秀美的脸庞,俏丽的鼻尖,微动的樱唇,探听着她这只小狐狸的默默吐槽:不对,我凭什么听他的?

  小凤九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帝君那似笑非笑、有意无意的眼神,口中说着:“既然帝君交与旁人不放心,那……那就喝茶时叫我来就行了,其它时候我就去杂役房,帝君看这样可好?”

  见这小狐狸还在讨价还价,帝君心中只觉好笑,这可是在太晨宫,是在他的地盘,她认为她还有机会逃的掉吗?面上却作寻思状,不急不缓地说着:“这个主意……不好,你应该知道,我留你在我身边不是为了端茶倒水。”说罢,斜瞄了一眼,见那小凤九陡然一惊,便知她想到了歪处,却也不说破,继续说他的风凉话:“在这天宫,除了我和司命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

  “其实……其实成玉元君也知道的。”思量了半天,凤九还是决定牺牲成玉,毕竟她有三殿下做靠山,即便这老帝君恼她,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然而,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那成玉本就是帝君的人,来太晨宫做婢女的主意,本就是帝君跟成玉串通好的,就等着她这只笨狐狸乖乖上套呢。

  只是,帝君也没能想到,她竟这么快就卖了成玉,这小狐狸,究竟是有多怕他?难道,他看她的眼神还不够慈爱么?随即,轻眉一挑,看向了窗外那棵歪脖子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就加上成玉,也不过三个人,若是你受了欺负,本帝君可是会心疼的……”

  “帝君不必担心,我不怕。”其实她更想说,在这太晨宫里,除了你,谁还会欺负我?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那帝君忽而收回了目光,还是锁定在凤九身上,小凤九不明所以,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好办法。

  “不如你早点嫁给我,我就不用担心你受欺负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凤九,等着她的答案。他给出的二选一,从来都叫那小凤九没得选。

  “那凤九还是……给帝君端茶倒水吧,”一提到婚事,小凤九就怂了,果断不再迟疑:“这就给您添茶去。”

  说着,就端起来了帝君那套珍之重之的茶具,出了正殿的门,转去水房,看着她袅娜远去的身影,帝君似是看痴了一般,前世的九儿,也是这般怕他……在他想与她亲热的当晚,在他抬起她的下巴,揽她入怀的那一刻,她吓得高举起了手边的茶盘,隔开了他胡子拉碴的下巴,紧张地说着:“陛下,你的茶喝完了,我去帮你添一杯……”

  那是他下凡历劫做土皇帝的时候,第一次给自家后宫里的妃子拒绝,然而,他却没办法恼她,她那样的清灵,那样的纯稚,那样的叫他难以忘怀……谁知,这一世的她,做了青丘的小帝姬,身份无比尊贵,却还是像从前那般怕他,幸而,他不着急,她还小,这男女之事,来日方长,长的很。

  再说那凤九匆匆逃出了帝君的“魔掌”,自以为“脱险”,少女心事,如潮翻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心中也觉着奇怪的很,明明从前在青丘,都是她欺负别人,怎么到了这九重天上,总是栽在那个老帝君的手里呢?她一边端着新沏好的茶水,走回太晨宫,一边想着她的少女心事,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仙女。

  “你在干什么?”那小仙女见她神思恍惚,似丢了魂一般,便走上前来问询。

  没想到,那小凤九受惊一回头,便撞上了来人,撒了她一身茶水不说,还打碎了那套极为珍贵的茶具,据那帝君说,这茶具,可是七万年前墨渊上神赠与他的,七万年的交情啊……现在都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片,凤九心里难过极了,她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太给青丘丢脸了。

  “你……你竟敢这么对本公主?你……你真是放肆!”那小仙子气急了,竟口不择言,这九重天上,还从没人敢对她如此不敬,还是在帝君的太晨宫外,真是……岂有此理!

  什么公主?呆愣着的小凤九被人这么一吼,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个人,便抬头望了望她,看看是哪家的公主,脾气这般不好,一点公主的仪态都没有,瞧清楚这公主的模样,见没她姑姑好看,便不再看第二眼,心道:长的倒也玉雪可爱,就是娇气了些,随后,又低下头去,关心这碎不成形的茶具,口中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栽死了……

  “你……你泼了我一身茶水,还不对本公主道歉?真是放肆!”那公主见她木愣愣的样子,一点歉疚感都没有,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小仙娥,没听到本公主跟你说话吗?”又见她干脆蹲下身子,去收拾残杯破片,也不与她道歉,更加生了气。

  “你听到了吗?”再见她不言不语,似个哑巴一般,若非碍于女儿身,这公主早就上手教训了。

  一墙之隔,外面发生什么,帝君了然于心,他知道,该是他出面的时候了,他的凤九,他心疼还来不及,怎轮得到他人教训?

  “凤九——”

  小凤九跟那小公主同时一惊,谁也没料到,帝君会在此时走出宫门外。

  “这是怎么回事?”帝君恼的是那小公主,问的也是那小公主。

  “织越见过东华帝君。”那公主乍然见到了她恋慕已久的帝君,面上一喜,便化作了小女儿姿态,上前盈盈一拜,仿佛方才那个跳脚斥人的娇娇女不是她:“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这小仙娥不懂事,泼了我一身茶水。”

  “那……公主没事吧?”帝君问的是织越公主,眼睛望去的,却是那个因打碎了茶具而紧张不安的小凤九。

  那织越见帝君关心她,便喜上心头,甜笑着说:“没事的,帝君我想……”

  话没说完,就被帝君冷声打断:“既然公主没事,就先退下吧。”

  见那织越一脸的热情瞬间冷却,恐她事后再来找凤九的麻烦,就又补了一句:“我会惩治这个小仙娥的。”

  “哦,织越告退。”帝君的话,她自然不敢拂逆,便当真退了下去。

  一时间,太晨宫外,只剩下了帝君跟凤九两个人,只见那小凤九双手端着一盘子碎片残渣,乖巧地呆在原处,等着帝君的发落,他方才说:“我会惩治这个小仙娥的”,大概不是随便说说。

 

 

第十二章:拙劣的谎言

  太晨宫外,一老一少,相对而立,老的那个是天生天养、三十几万岁的东华帝君,少的那个自然是连他零头都没活到的小凤九,此时她正端着一盘碎渣,心中忐忑。

  “你打碎了墨渊上神送我的茶杯,又差点被织越公主欺负,现在……你可得乖乖地听我的话了吧。”那帝君似笑非笑,不急不缓地说着。

  “听你……什么话啊?”小凤九装作听不大懂的样子。

  那帝君知她明知故问,便不再理她,转身回了太晨宫,天知道此时的凤九是有多么怀念青丘,多么想念她的姑姑,青丘闷是闷了点,但到底是一方自由土地,姑姑有时严苛,但大多时候还是有趣而宽容的,怎么都比这太晨宫,比这心思难测的老帝君要入眼些。

  小凤九她心里苦啊,苦着一张小脸,苦哈哈地念叨着:姑姑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来救我啊,再不来的话,我就真的要被这老帝君欺负了,心里想着姑姑,嘴里念着姑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片盛开着成片烂漫桃花的园子里,喜道:这园子虽不比折颜的十里桃林,绵延十里,无边春色,这桃花开的倒也别致,想着到底是九重天上,仙福之地,仙气重些,凡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花堪折直须折,于是,小手儿那么一抬,便折了一株桃枝下来。

  “小殿下?”来人是司命,见凤九独自一人在这芳华园里摆弄桃枝,不知是否帝君的授意,便问了:“小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修剪桃枝,插瓶用啊。”凤九手上不停,自顾说着,看这司命一脸憨相,尤其是与那倾城之姿的帝君相比,真不像是个会招桃花的体质,想不到,竟也对这桃花感兴趣,有事没事的,就转到了这满是桃树的园子里,然而,俩人还没聊上几句,小凤九便被那掌事仙姑唤去了杂役房,劈柴洗衣。

  在青丘时,她哪里做过这些粗重的活?太阳一落山,便累瘫在了床榻上,做起了美梦,梦中是折颜的十里桃林,她边啃着美味多汁的仙桃,边恣意地摇起了狐狸尾巴,还是小时候好啊,无忧无虑,想吃多少桃,便吃多少桃,也没人拦着她,也没有那个可憎的老帝君……

  恰在这时,成玉收到了帝君的最新指示,前来厢房寻那小凤九,一进门,便见这小帝姬卧倒在床榻,欢快地摇着狐狸尾巴,一边笑出了声,一边还在吧咂着嘴,似是做了个什么美梦,忽而转怒,鼻头一擤接一擤,又像是梦到了哪个令她不愉快的人,那成玉见这狐狸实在可爱,没忍住,一扇子敲在她的小屁屁上,九条狐狸尾巴便倏地一下子缩了回去。

  “我说小殿下啊,你怎么这么快就把我招了?”似乎,这成玉元君是来兴师问罪的。

  “诶呀,你多帮我拍两下吧,我是背也酸,脚也痛,全身都快散了架……”小凤九依旧闭眼不起,她是当真累了。

  “累成这样?”那成玉折扇一收,心想着:若帝君看到她这副小可怜样,还不知道得有多心疼呢。

  “你出的这什么鬼主意啊,”小凤九翻了个身,趴伏在床榻上,一脸怏怏:“我不但没避开他,而且以后都要听他的话了。他还找了个借口,说担心我被欺负,让我呆在他身边,给他端茶倒水。”

  “我看啊,帝君是铁了心把你绑在身边,”那成玉折扇一开,边扇着凉风,边帮衬着帝君助攻:“我们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呢?”

  “斗不过也得斗。”小凤九撇撇小嘴,脸上不服,心中更加不服,也不知是在跟谁怄着气。

  “怎么,还没死心啊?”成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他有他的法子困住我,我自然也有我的法子。”小凤九翻身坐起,正色道。

  “看来你还真是固执,可惜啊,你现在已经不是青丘帝姬了,你还能有什么法子呢?”成玉也很好奇,这未来小帝后,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对哦,”那小凤九略感失望,正在犹疑之际,忽而计上心头:“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喜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成玉歪着脑袋,作洗耳恭听状,且待她的下文。

  “我小时候调皮,有一次四叔惹恼了我,我就偷偷地……在他饭菜里加了几颗巴豆,现在帝君他欺负我,倒是叫我又想起了这个法子,”那小凤九煞有介事地摸起了下巴,似是在酝酿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计划:“那帝君不是爱喝茶么,索性我就在他的茶水里也做些手脚,你说这法子好不好?”

  这小狐狸仗着帝君宠她,还真是什么法子都敢往帝君身上招呼哈……成玉听的眼睛都快直了,随即笑道:“我觉得吧,说不定这法子真能教训帝君。我倒是真没见过帝君他老人家……吃瘪的样子呢!”不知为何,还挺期待的。

  “你就看我的吧!”那小凤九一见,成玉也赞同她的做法,心中一得意,小狐狸尾巴又露了出来,它摇啊摇,嚣张又淘气。

  翌日,凤九果然端着一杯掺了巴豆的茶水,来到太晨宫正殿,那帝君此刻正斜靠在床榻上,听那司命汇报工作,见小凤九进门,极为乖巧地搁下了茶水,立在了一旁,竟没有急着要走的样子,似在期待些什么,便开口道:“今日的茶,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样。”

  那凤九心中一惊:莫非,被他看出来了?不对呀,这巴豆无色无味,入水即化……转而一想,兴许那帝君在诈她,也兴许,他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便支吾着:“没,没什么不一样啊。”

  “我方才,听一个小仙娥说,你到处问哪里有巴豆?”那帝君斜睨着凤九,脸上似笑非笑,等着她的狡辩。

  “呃……对,这个时节,青丘的巴豆应该熟了,我便好奇打听一下天庭有没有。”小凤九故作镇定,同时反思,诶,下次一定做的谨慎些,不好这么显眼的。

  “那你打听到了吗?”那帝君眉眼带笑,似笑非笑,看着他家小狐狸。

  “没……没有,那些仙娥看我是新来的,都没人理我。”小凤九顾头不顾尾地圆着谎,全然没瞅见,一旁司命那揪心的小眼神,他好似是在说:小殿下,您可别再说下去了,真当帝君是傻的啊……

  “是吗?”帝君看破不戳破,顺毛说:“那倒是扫了你的兴致。”

  “不碍事的。”小凤九边向外退,边给司命打着眼色,那司命本已被她蠢哭,没眼再看,但见她此番暗示,莫不是有什么事要同他商议?随即,便跟了出去,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给帝君叫住了。

  “司命——”帝君幽幽唤着。

  “小仙在!”司命立刻回身。

  “记得告诉她,当年我和他四叔白真交情不错。”

  “小仙……明白。”


 

第十三章:司命的撺掇

  小凤九站在殿外,踱着步子,心中忐忑,等着司命出来,要问个明白,看那帝君表情,似乎含着什么深意,心道:我是说错什么了吗?不由自主地,竟对着自个的嘴巴一阵乱拍,但见司命出来,这才住了手,赶上前去:“司命,我刚刚说的话不对吗?为什么帝君看起来怪怪的……”

  “小殿下来这天宫也有些日子了,真的以为这天宫没人认识你吗?”司命心道:这小帝姬可爱倒是可爱,就是这脑子吧……不晓得会不会影响未来帝君子嗣的智商。

  “不是……只有三个人知道吗?”小凤九搓着手,巴巴地望向司命。

  “你真以为帝君舍得让你被别人欺负啊?”司命替他主子无语问苍天:“帝君早就让我告诉这太晨宫上下,您是青丘的小殿下,您说哪个胆子大的,敢不理您?”

  小凤九一听,便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悔青了肠子,心中已然信了七分,嘴上却还抱着三分侥幸:“真的吗?你不是骗我的吧……”

  “还有,您四叔当年和帝君……也是交情不浅的,”司命一笑,道:“帝君他老人家是懒的拆穿您罢了。”

  乍然得知了真相的凤九,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她在太晨宫里的一举一动,都没逃得过帝君的掌控,这……这太可怕了!接下来的日子,小凤九已不敢再造次,安心地做着她特殊身份的小宫娥,自那日以后,掌事仙姑再没喊她去干过粗活,想是不敢得罪这太晨宫未来的女主人,她也乐得清闲,除了给那帝君端茶奉水,便去到芳华园里,摆弄摆弄桃花,折腾折腾桃枝,寻些乐趣。

  来九重天之初,她本是抱着游览赏玩的心态,想看看这阆苑仙境的风光,谁曾想,事与愿违,这帝君喜欢宅在太晨宫里,作为他的贴身婢女,便也只能守在这太晨宫里,不敢走远,以防他随时召唤。

  “小殿下?”不知何时,司命又来了,一脸喜相地问了个跟前些日子同样的问题:“这是在做什么?”

  “修剪桃枝,插瓶用啊。”凤九只当他是健忘,又答了一回。

  “好有兴致,”其实吧,司命脑袋那么灵光,哪里会看不出她在作什么,只不过嘛,与人闲聊,总得有个由头:“我听说青丘的折颜上神种了十里桃林,看来小殿下是没赏够,跑到太晨宫剪上桃枝了。”

  “你就别再取笑我了,”这一日晴方好,花意浓,皆是好光景,但小凤九看上去似乎并不开心:“自打我来了这天宫,就一直呆在这个太晨宫里,还成了帝君的贴身小宫娥,好不容易得了空,还不能剪个桃枝吗?”

  “帝君他平日里都呆在太晨宫里,很少外出。”司命觉的吧,帝君的起居日常,还是早些说与帝姬听的好,反正,这俩人早晚成一家人,互相适应,总需个过程。

  小凤九一脸娇憨,傻傻地问着:“为什么呀?难道,他被天宫的人排挤?”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几分难过,姑姑曾说,大多数外表冷漠的人,都生着一颗脆弱的小心脏,不知帝君,是否也是这种情况?若是的话,那就太可怜了。

  那司命一听,就乐了:“小殿下真是爱说笑,你可知,这天宫的人是怎么评价帝君的吗?”

  “如何评价他?”凤九倒真有些好奇,反正,她对那老帝君的评价可是不高。

  “不理俗事,不近人情,除却关乎四海八荒的太平大事,从不给任何人面子,是个不好惹的神仙。”司命乐呵呵地当着未来女主子的面,说着自家男主子的闲话。

  “除却不好惹,其它评价倒也算得中肯。”小凤九捧着一簇桃枝,想着她前几天刚招惹了那帝君一回,至于惹毛了没,倒也真看不出来,谁叫他面瘫呢。

  “可是,自从小殿下来了之后,帝君他老人家就变了,”见那小帝姬脸上已微微动容,司命助攻的念头,便更加强烈了:“帝君他能依着您的,可都依着您了,甚至连您捉弄他也不追究,他还……”

  “听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我错了一样。”那凤九越听,越觉心中有愧,她是个有心跳的小狐狸,又不是块坐化千年的硬石头,帝君对她的好,她怎会全无感应……

  “小仙不是这个意思,”司命本就是个聪明人,又跟了帝君数万年,心知他跟小帝姬这事儿吧,不能太急,还得循序渐进着来,便道:“既然小殿下不想天天呆在这太晨宫,不如剪几枝桃枝,送去正殿,再趁机告诉帝君,您想出去逛逛。帝君他对您情深义重,一定会答应您的。”

  “他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心?”小凤九一脸的不信:“我前几天才捉弄了他,今天就能用桃枝收买?”

  “帝君他连您捉弄他,这种无人敢挑战的事情都原谅了,您若是能主动送他桃枝,帝君一定甚是高兴。”司命的话,自是妥帖又入耳,凤九听罢,果然心动。

  “你说的有点道理,”连日里,那小凤九独自瞎捉摸,差点把自个儿绕进了死胡同里,经司命这么一点拨,忽而柳暗花明,欢喜道:“那个帝君看起来冷冷的样子,似乎真的待我有些不同……说不定,真的能答应我!”

  “那小殿下……快点剪桃花吧!”打铁需趁热,这么简单的道理,司命当然懂。

“还是星君你的主意好。”小凤九一脸甜笑,这就入了套。


第十四章:连宋的本体

  “三十年来寻芳遍,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这几句偈语是凡间光华庙里的一位大师所赠,那日春光正好,他与爱妃陈九儿踏青赏花,路过光华庙,便进去拜了拜,那了禅大师一见他二人,便说是有缘人,硬要赠诗、赠画,那副题了诗的折桃美人图,在凡间前世,已随着九儿的遗体下了葬,此时,一头银发的东华帝君侧卧床榻,看着那簇在瓷瓶里、花色正好的桃花枝,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几句偈语。

  “这桃花有什么特别吗?能入得了帝君的眼。”前来作客的连宋三殿下打断了帝君飘远了的思绪。

  “这桃花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送这桃花的人。”帝君自有帝君的威仪,他不方便直白示人的心迹,自然一旁有司命星君帮他讲出来。

  “谁啊?”这连宋本是个浪荡公子,成玉嫌弃他拈三儿招四时,常说他的本体兴许就是一株桃花,对这男女之事、天宫八卦,最是热衷不过,这不,巴巴地就凑到了司命跟前,刨根问底:“我怎么不知道?”

  “怎么,三殿下有兴趣知道?”司命以退为进,更加吊起了他的兴致。

  “当然了。”连宋回头看过帝君一眼,这才发觉,自他进门,这帝君的眼神就没移开过那插在瓷瓶里的桃花,半分都没有,又听司命星君话里有话、欲说还休,便知这太晨宫里,有一桩大事正在发生。

  “小仙这就去请。”司命最知帝君心思,他明白,这太晨宫的女主人,是时候光明正大地见人了,那帝君见司命这般狗腿,心想着该给他点什么好处,面上却装作不挂心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赏他的桃花,连宋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想着呆会儿见了成玉,一定要跟她好好聊聊这痴汉一般的老帝君,是什么样的女子,竟令这万年铁树也开了花?他可是即将娶亲的人,这般见异思迁,终究不太好。

  不一会儿,司命便领着那小凤九到了正殿,那小凤九见有外人在,便知礼数不能缺了,随即,对着斜靠在床榻上的帝君盈盈拜了下去,口中道:“奴婢见过帝君。”

  “不用跪了,真把自己当宫娥吗?”人都来了,那帝君也毋需再睹物思人,把望向桃花的痴汉眼神,敛了敛,便移到了眼前这小人身上,凤九没想到帝君会这么直接,不把这一身橙色长衫的外人当个人看。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那橙衣美男更是直接。

  小凤九听罢,缓缓抬起头来,对他也很是好奇:“不知这位公子是……”

  “这位就是天族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三殿下连宋喽。”成玉姗姗来迟,站到了凤九身边,帮她挤兑这没怀好意、轻佻儿戏的三殿下。办完了私事,才向这正殿主人行礼:“成玉见过帝君。”

  这太晨宫可许久没这么热闹了,帝君轻叹一声:“你们今日可是说好的,要来我这太晨宫扰我清静?”

  成玉干笑一声,道:“帝君此话是什么意思啊,你懂吗?”

  她问的是司命,司命却闭目一笑,作甩手姿态:“不懂。”

  这成玉心情不错,没在司命那儿得了答案,又问向冤家连宋:“三殿下可懂?”

  “我是真没懂。”连宋看了看这屋子里的几个人,有人在笑,有人在愁,还有人在似笑非笑,总觉着,这事没那么简单,帝君接收了成玉投过来的那一瞥,心道:连宋这媳妇,可比他聪慧多了,怕是他将来降不住啊……

  “既然你们喜欢太晨宫,本帝君就不打扰了,”那帝君两袖一甩,起身走下长塌,口中道:“凤九,跟我出来。”

  今日帝君心情甚好,虽说这面上也看不出来好到什么程度,总之呢,这小凤九的心意他收到了,便少不得要还她一个心愿,她想出去逛逛,便带她出去逛逛。

  “我一个人可以的,左右方向感不会差过我那姑姑,帝君不喜欢出门,不必勉强陪我。”她是盼着出来逛逛,可却没打算同帝君一起呀,怎么总是不能百分百地遂了心意,计划地好好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差子……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走出了太晨宫,旁若无人,帝君才方便说出他的心里话。

  “我注定是要陪你万万年,多这一日,又有何妨?”这般厚脸皮话,若是给成玉他们听了去,天宫岂非又要多一桩茶前饭后的笑料?

  “我从前一个人的时候,确实不大喜欢出门,而今却是不同了。”他放缓了步子,等着凤九跟上来。

  据宫娥说,那一日他们玩的尽兴,直到入夜了,才回到太晨宫,九重天上,有如此多有趣的好去处,对小凤九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先前一直呆在太晨宫还好,闷了最多便是抱怨几句,如今稍稍尝到了甜头……

  太晨宫,珏门外,柳街上,哑石旁。

  “带我去吧。”小凤九央求着司命:“那天帝君带我出去,没有带我去过凤凰台。”

  司命难得一脸正色:“今日可不是只有天君和帝君在,四海八荒有头有脸的神仙都在,你没有帖子,我怎么带你进去?”

  “我现在是仙娥啊,”司命若不答应,小凤九便不撒手,还给他支了个招:“我跟着你混进去便好了。”

  “今天我就当司命星君的小仙娥。”说罢,朝着司命,浅浅一拜,轻轻一笑。

  “我不敢,帝君会杀了我的。”司命忙回礼,身子弯下去九十度,回了个大礼。

  “你敢。”凤九再拜。

  “不敢。”司命头不敢抬,腰不敢直,就那么拜着。

  “你敢。”凤九晓得,司命是个好人,好人一向是拧不过赖皮人的。

  “……。”果然,司命没话说了,摊上这么个活泼又任性的小帝姬,唉……事到如今,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第十五章:发狂的凤凰

  凤凰台上,一只凤凰狂飞乱舞,险些就撞到了大着肚子的少辛。

  “奇怪啊,今日这凤凰怎么突然发狂了?”二殿下桑籍护着少辛,看着那怒目圆瞪的凤凰,怪声说着。

  “是啊,早上还好好的。”

  “这可如何是好啊……”

  司命跟凤九赶到的时候,刚巧赶上这帮闲散神仙正议论那发狂的凤凰,忽而金光一闪,随即,凤凰台剧烈地晃动了起来,众仙左摇右晃,将将站稳,紧接着,一只凶悍凤凰挥舞着金色翅膀,绕空旋转一周,竟直冲着凤九来了,那小凤九还未飞升上仙,不过三万年道行,哪里抵得住这一重击?扑地吐血,幸而,夜华君及时现身,拦住了那意欲对小凤九“痛下杀手”的恶凤凰,二仙打斗中,凤九体力不支,便晕了过去,任司命怎么唤,都唤不醒司命抱起凤九,匆匆回到太晨宫。

  众仙娥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只见那青丘小帝姬脸色苍白,闭目不醒,唇边还挂着一串儿血珠,便打水的打水,抬枕的抬枕,递帕子的递帕子,俨然侍候女主人的待遇,这时,一身紫衣穿堂入门,是帝君来了。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口血……”一同来的,还有帝君的头号迷妹——织越公主。

  一道凛冽寒光闪来,司命便知,这是帝君怒了,忙解释:“是小殿下执意要跟我进入法会,可不知为什么,那原本好好的火凤凰,突然发狂,不受控制,就将小殿下撞伤了。”

  帝君眼中寒光凛冽,显然这一会,已是恨上了那不知死活的火凤凰,语声冷硬:“你们都退下——”

  “是。”自打帝君一进门,便跪在地上的众仙娥们,纷纷起身,退出殿外。

  “帝君,”药王匆匆赶来,手上还提着个药箱,不知这殿内情况,开口便道:“不如,让小仙看看这位姑娘的伤势……”

  “退下!”帝君动气时,可是不会给任何人面子,包括药王,还有一直杵在这屋子里,好没眼色的织越跟司命。

  “是……”三人这才识趣退了出去。

  打发走了外人,帝君看着躺在床上、伤重不醒的小凤九,眼里满满都是心疼,疗伤的过程很漫长,那火凤凰戾气重,凤九身上,内伤、外伤全都是伤,帝君仙法损耗过半,才堪堪将她救醒。

  “帝君……”小凤九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不要说话。”还在给凤九渡送仙气的帝君,口中吐出四个字,虽也是命令,口吻却与方才呼呵司命等人时,大不相同,他的脸是冷的,他的心……是柔的。

  “我不听你的话,还总是跟你作对,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眼前一团氤氲柔光,凤九晓得,这是帝君在耗损自己的仙力,为她疗伤,是她讨厌的帝君……救了她,为此,心生愧疚。

  “不要说话。”然而,帝君还是这四个字。

  前世,她也是这般不听话,偷偷一个跑去池子里玩耍,受了风寒,带了一身伤回来,那帝君托生的土皇帝便也像现在这般,着急又心疼,亲身为她试药,亲手喂她吃药。

  皇帝:“苦吗?”

  九儿:“嗯。”

  皇帝:“朕特命他们开方子时,配药苦些。”

  九儿:“……是因为良药苦口吗?”

  皇帝:“并不是。”

  九儿不懂,抬头凝望,给了她陛下一个垂询的小眼神。

  “不让你吃点苦头,你就不会长记性,”老皇帝满眼的关切,掩都掩不住,对他这个爱妃,真是又怜又爱又生她的气,气她不珍惜自个的身子,也不珍惜他的情:“你病了,朕又要受累来照顾你。”

  九儿听罢,低下头去,心知这病乃是咎由自取,却害得陛下受累,真是不好,便伸出小手,要去接那老皇帝手中的药碗:“那……还是臣妾自己来吧。”

  皇帝却手一抬,叫她够不着:“朕堂堂一个天子,来都来了,自然要有始有终。”说着,对着那一汤匙苦药轻轻吹了吹,熄了热气,再送到九儿嘴边:“来,慢点喝。”

  九儿沉浸在幸福中,这药,仿佛也不似先前那般苦了,想到人生若斯,她总有年老色驰的一天,心中怅怅然,便问出了个傻问题:“陛下,你会一生一世对我这么好吗?”

  那皇帝会心一笑,想着他这爱妃忒也傻气,却傻的可爱,傻的叫人喜欢。一念起,便是万水千山,便是生生世世,他抚着九儿柔嫩的小脸,脱口而出:“生生世世都会。”

  生生世世,没错,他许她的是生生世世,东华帝君一诺,怎会算不得数?这千千万万年,他与她,便是不能分开了。

  前尘往事,映上心头,前世的泪,前世的笑,纷涌而至。疗伤结束,回忆也跟着戛然而止,见她痊愈,帝君才算舒了一口气,心道:还好,没伤到元神。

  这一世,她还是这般不听话,帝君却再也不舍得让她吃苦头了,哪怕是小小一点教训,也舍不得。凤九醒来,却不见了帝君,心中怅然若失,没来由地一阵难过,今时今日,她总算悟到了司命那句话里的意思:“帝君待小殿下,的确与旁人不大一样”。

她这般三番四次地闯祸,而今又劳烦他损耗内力,为她疗伤,真是……真是不应该,第一次见面,迷踪林里,帝君便救下了即将成为金猊兽腹中食物的她;太晨宫外,她一不小心打碎了墨渊上神送的那套珍贵茶具,他也没有苛责她什么;正殿之上,她端来一杯掺了巴豆的茶水,他明明已看穿她的“阴谋”,却没有说破,更加别提报复了;这一回,她不听好人言,偏要去那凤凰台看热闹,却意外叫那发了疯的凤凰伤了,若不是帝君,此刻,她都不知道是否还有命在。

  他们相处的时日也不算太久,回头一想,竟欠下了帝君这么多的人情,这一债又一债,她白凤九该怎么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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