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织女的眼泪

从小喜欢听牛郎织女的故事,喜欢牛郎披着牛皮迎着逆风勇敢地追赶织女,喜欢织女的执著,喜欢牛郎的等待,喜欢喜鹊的叽叽喳喳,喜欢牛郎织女的一年一度的鹊桥漫步,也喜欢秦观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喜欢谢五娘的“乞巧传杯不暂停,人间天上两关情。西风吹断牛郎泪,洒落窗前作雨声”……

在银河的那一边,也有着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她用巧手编织出天空的霓裳,给清蓝的天绣出云霞飞舞。可是在一个个月华满天的夜晚,织女的眼泪像珍珠似的,一粒一粒掉下来……

小的时候,每到七夕,我们一群女孩子挎着篮子像采桑女一样,会寻找一种叫“芹似蒲”的绿色植物。据说牛郎的眼泪滋润了小树的生长,而织女的眼泪则会让小树的叶子更为葱绿、鲜嫩。

当我们找到“芹似蒲”,我们会很小心的一片一片完整的采摘那最鲜嫩、最黄绿的叶子。一颗小树上是远远不够的,要留连好几颗小树,才能采到一小篮并不满的嫩黄的叶子了。有时为了多采摘一些,差不多整天都在围着“芹似蒲”转悠,好在小伙伴们一起说说笑笑,很有生趣,同时也充满了期待,因此也并不寂寞。

夕阳下山的时候,便各自回家了,把一整天采摘的“芹似蒲”的叶子给妈妈看,便有了大功劳似的,因为妈妈这时通常是极为高兴的。

晚饭后,便开始在一个清清爽爽的石臼里捣鼓。不一会,树叶子便开始被碾碎、捣烂了,石臼上便出现了些许汁液,我们便把汁液小心的舀进了一个瓶子里。

那汁液有点粘粘的,但放在瓶子里,感觉格外的清纯,传说那汁液就是织女的眼泪,是她思念牛郎是成串成串的泪珠……

在脸盆上倒些清水,妈妈便开始给我洗头了。当我把长长的头发浸湿,妈妈用“芹似蒲”的汁液倒在我的头发上,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油然而生,妈妈用手揉搓着我的头发,“芹似蒲”树叶子的气息很清新,现在想起来,很有点薄荷的味道。

像用肥皂洗头一样,妈妈揉搓了一会,觉得洗干净了,便可以用清水冲洗一下,头发就清清爽爽了。

用梳子梳一下,顺顺滑滑的,每一根头发都营养十足、精神饱满的站立着。

梳理顺了,迎风吹着,飘逸自在,甩甩头发,不时地有水珠从头发上滴落下来,我会心里默念那会是织女的眼泪吗?

洗完了头,心情也特别的好起来。因为我们这里都有一个说法,如果用织女的眼泪在七月七洗了头发,这一年都会神清气爽的,人会长得越来越漂亮,读书的孩子会越来越聪明了,谁让织女是个美丽的巧手呢。

于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在七月七那天用“织女的眼泪”洗头,我们平时都不会轻易地去破坏“芹似蒲”。

等待七月七的那天,就好像等待现在开节的喜悦,看到一群穿花衣的女孩子拿着篮子采摘“芹似部蒲”,大人是绝不会像平时看到采摘那样责骂的。我们通常会看到大人们鼓励的眼神和开心的微笑,而且有好些年轻的媳妇也会加入采摘的行列。如果你给哪个大妈送去一大堆“芹似蒲”叶子,那可是最平常却也是最可心的礼物了。

用“织女的眼泪”洗头,这种平常的农村习俗中蕴含了农家妇女对孩子的深深的期望,也包含了她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除了七夕洗头,我们还喜欢在“葡萄架下”去听鹊桥上的牛郎织女的悄悄话呢,可是那时没有葡萄架,所以我们就在“芹似蒲”下静静地听。

月亮出来了,小伙伴们拿了一把扇子,蹲在“芹似蒲”下静静地听,一会儿一个小伙伴会小声地说:“我听到了!我听到了!”问她听到了什么,却总是说不清。

我没有一次听到过,想来我是不够专心一致地在听。

在“芹似蒲”下,我总会怔怔地出神,仰望星空,想象牛郎织女别后重逢的惊喜,那是何等的感动。心里深深的盼望牛郎织女激动不已,流下喜悦的泪水,化为珍珠,落到我的头上,我将好好地把这颗珍珠珍藏。

忽然想起白居易的“七月七里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既然皇上和娘娘“夜半无人私语”,白居易又如何听到呢。一定是白居易的母亲小时候用“芹似蒲”给他多次洗了头,让他耳聪目明,让他在七月七那天有缘听见了。

高中时写了一篇随笔叫《让我们化身做喜鹊吧》,今早忽然被记起。

当时看到一个尊敬的老师因为夫妻过着牛郎织女般的生活,希望自己牺牲一回变成一只喜鹊为老师搭一位鹊桥。记得随笔中还现实的认识到尽凭一己之力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在结尾的时候呼吁全班同学一起来做喜鹊。那时好像被自己感动了,现在想起来,其实挺有私心的。我想也许自己变成喜鹊,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听一回牛郎织女的悄悄话了吧?

真的,一直以来,我就很想看到仙女有情时的泪水是怎么样的,我也很想听听仙女的声音是怎样的悦耳的。

现在科技发达了,鹊桥相会也只能成为古老而美好的传说了。现代生活中的“喜鹊”也越来越多了,电话、网络、火车、飞机,只要有决心,无不可以让天涯海角的人诉说真情。

“你看,那浅浅的天河,定然是不甚宽广。我想那隔河的牛女,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我想他们此刻,定然在天街闲游。不信,请看那朵流星。那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

现在织女也不掉泪吧,怪不得最近几年“芹似蒲”也渐渐的少见了。

可是我依然保持了七夕的习惯。我想,只要我心里相信,我今天的洗发液里还是有织女的眼泪的,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不会掉眼泪吗?

我相信我今晚用“织女的眼泪”洗了头,我会在今年神清气爽的!

今晚我要在葡萄架下去走走,去看看牛郎织女的灯笼,说不定还可以听到夜半私语呢!

听!“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那是谁在盟誓?

后记:现在知道“芹似蒲”是家乡方言,它就是木槿花,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在公园里又看到许多木槿花了!

木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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