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事件没多久,燕清谨小慎微,疑神疑鬼,派人严密巡察西凉境内任何可疑分子,连平日不去的燕家宗祠都一日拜了三回,殷勤至极!
如此大的阵仗叫西凉百姓以为魏匈又要举兵南下,一时间人心惶惶。
武殊儿来点卯,谈及西凉境内百姓人人自危,深恐兵祸将至。燕清恍然大悟,当即撤去巡察可疑份子一事,又把夜枭闯入一事吐露出来,西凉王府内无人敢接近,憋闷的实在无人可谈啊。
武殊儿听了呵呵大笑,跟黄鹂啼叫般悦耳动听,“就因为夜枭闯入,堂堂燕大娘子就要如此大阵仗巡察西凉三洲全境,太小题大做了吧。”
燕清抱着双臂惬意地躺下来,想起自己做的荒唐事不免莞尔一笑。
“你不知道,我的直觉很准的。夜枭无故闯入,必有征兆要应验。我小心谨慎些总不为过。”
“那我等着。到时候我一个过肩摔,再抓过来一脚踢飞,帮你解决掉就是。”
燕清不以为然道:“就怕你应付不来。”
此时飞鸽传书,管家快步来到,躬身,双手递来信笺。
武殊儿忙起身侍立在侧。
燕清得意挑眉,给武殊儿个眼色,看吧,我就说有事。
接过信笺,卷开来瞧。燕清登时喜忧参半,脸上神色复杂如染缸。
管家一走,武殊儿又欢快起来,好奇凑近来瞧。
“出什么事了?我也瞧瞧。”
完了,朱金出宫来唤燕清回燕京受封贵妃,同行的蹁跹姑娘在陛下面前立下军令状,势要燕清同回燕京…
燕清无心搭理,武殊儿夺过信,翻来覆去就是不认识,又追燕清非问个明白不可。
燕清避不过去,无可奈何道:“宫里来人,朱金大总管都出来了,更有蹁跹姑娘同行。我能拒之门外?”
燕清早该猜到的,陛下一心纳自己做贵妃,宠臣升级做枕边人,又可名正言顺纳皇家商号和盛世钱庄旗下所有生意为己有,打仗赈灾样样搞定,可不要太爽了。
正因如此,燕清才觉生无可恋,呜呼哀哉是也。
“朱金是谁?蹁跹姑娘又是谁?”武殊儿以为是什么顶尖高手,登时如临大敌。
燕清在武殊儿耳边解释,武殊儿转转眼珠,仰面哈哈大笑,又笑得肚子疼,捂住肚子弯下腰,辛苦地笑不出声。
半天,指着燕清喘气笑道:“我还以为天下第一高手呢?原来一个闺房女子,一个太监。”
燕清给武殊儿感染,气氛也不如何紧张,背靠在书桌上,有些想笑,又忍住。蹙眉想了想,蹁跹姑娘不简单,枪械师兼狙击之王,差点提前结束辽东与燕的大战。朱金更不简单,能把死的说过,活的说死,任何事到他嘴里都能吹个天花乱坠,以假乱真。
要对付朱金,可不得大意马虎。
眉头蹙的更厉害了。
武殊儿歇够了,凑近燕清,背对书案,点脚尖向上小跳,微微弯腰,屁股一抬就坐在案上,根本不把西凉王府燕贺山处理军务的书房当回事。
满不在乎燕清如临大敌的模样,大啦啦道:“我帮你搞定那个什么朱金,堵住那个什么姑娘…?”
“蹁跹姑娘。”燕清无语,两手搭在桌沿,向上抬脚,也坐在案几上,大声强调道。
反正等你见到朱金其人和蹁跹姑娘就知道他们的厉害。哎,有个泼辣的姑娘在身边可以当个挡箭盾牌,可我不希望她真的替我挡箭啊。我可以躲过去的,我可以的。燕清暗暗替自己加油。
燕京距离西凉凤鸣城远隔两千里,算上迷路,雨雪大雾大风天气延迟,等来年开春都未必来到凤鸣城。
今天可是十一月十四日,西凉气温低,西凉三洲以北,都已下起白茫茫的雪。
燕清想清楚顿感轻松,抱臂望着书房外飘落的鹅毛大雪。
今年西凉境内不要有人冻死才好。
不论草原,高原,山脉,宝川,湖泊,城池堡垒,都在雪女统治的世界。
草原传说雪女易怒,一旦有人触怒了她,放出来的大雪和大风能整月不停,困死触怒她的人。
想来,又有倒霉蛋触怒了雪女吧。
从山西运来的木炭已在月余前运入西凉各地,同时运往燕京及地方。皇家商号的分红已由盛世钱庄代为发放,保本保息,购买木炭应该够了。可西凉百姓都习惯炕床,烧柴,必须定时添柴,不然半夜又该冻醒。
燕清的思绪在飘远,从西凉飘到燕京西凉王府,想起三弟熬夜战策论熬黑了眼,二妹在堆满账册的案几前埋头心算,姨娘坐在床沿绣刺绣,不禁婉儿一笑。
武殊儿挤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声音在燕清耳边响起,燕清只觉得温馨,有武殊儿在身边,真好。
书案旁红炉煮的茶已沸腾,发出咕咕噔噔的水沸声和尖锐刺耳的尖叫声。
武殊儿忙起身走过,提起铁壶,歪过壶嘴对着紫砂壶口倒半壶沸汤,顿时茶香四溢,茶叶在沸水中舒卷开来,显出浓浓的琥珀色,与书房所有豪奢的摆设融为一体,特别有气质,够棒,反正有燕清的地方就特温馨特舒服。
武殊儿不识字,夸奖的话仅限于好,美,够棒,可对茶,玉,绸子等奢侈品就完全不知道如何夸了。
西凉气温一低,清茶可乐的销量就下滑,二妹负责王府生意,肯定在替清茶可乐的生意发愁。好在燕清推荐西凉酒肆饭庄购买自家设计的火锅和底料红油一整套供应方案。
为此,燕清聘请金匠打造鸳鸯火锅,太极火锅,单汤火锅等,又熬制红油花椒红辣椒做底料,又做了牛骨汤。
有酸辣红油,有麻辣红油,有清淡红油底料。
在西凉顶级饭庄--刘记饭庄中演示一番,掌柜和大厨小厮都觉得好,当场订下三十套火锅,至今生意兴隆。
在西凉境内推广火锅套餐,麻辣底料易口渴上火,搭配清茶可乐解辣解乏,一举两得。
火锅又迅速北上南下,占领魏燕辽东晋付秦地,成为皇家商号又一财源。
如果速度够快,西凉王府内应该已尝到火锅涮羊肉了。想到父王姨娘二妹和三弟谈家常,喝清茶可乐涮火锅,那场面想想就温馨。
“喝吧。”武殊儿递来一杯茶,燕清接过,一口饮尽,跟喝酒似的,两个字-豪爽。
“喝吧。”武殊儿又倒一杯,燕清又喝尽,第三杯时燕清笑骂一句:“我肚里又不养鱼,干嘛喝这么多?”
“我哪知道?”武殊儿埋怨一句,自斟自饮,似在为蹁跹姑娘吃醋吧。
“晚上搓顿火锅,怎么样?”燕清见武殊儿闷闷不乐的,故作漫不经心地出主意道,又偷偷打量武殊儿的神色。
燕清一提火锅,立马勾起武殊儿的馋虫,喋喋不休地提要求。
“我要涮羊肉,外加土豆,红薯,竹笋,豆腐,肉丸子,换换口味,要清淡口味的,最近总是麻辣红油底料,都吃上火了。你看,我的脸都起红豆了,我都不敢出门。有清茶就不同了,燕清,你要不限量提供。我要一边看雪一边涮羊肉,那感觉贼美了。”
武殊儿又要熬夜吃火锅赏雪,燕清知道武殊儿喜欢陪自己,喜欢粘腻在一起,不时闹个小脾气,一发作就不理人。燕清不管如何劝都不管用。
幸好武殊儿喜欢火锅清茶配,一提火锅,她立马就专心致志等火锅涮羊肉。
可总算哄好了。
燕清松口气,又替钱包担忧,照武殊儿这种吃法,家大业大也给武殊儿这个贪吃的貔貅吃光。
…
西凉王府内
夜,秋,凉如水,月如玉盘,叶飘落。
厅内
饭桌上烧着火锅,滚滚红汤中带出熟透的肉片,有红辣椒在红油汤中起伏跌宕,又慢慢移到汤锅边缘。
桌上摆满豆腐块,土豆片,生菜,蘑菇,金针菇,羊肉片,肉丸子等物,全都用琉璃盛放。
满厅弥漫着火锅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燕贺山坐主位,毫无家主的架子,筷著探进汤锅,夹起羊肉,填进嘴里,咀嚼两下咽进肚里。
慕容雪给燕鸿鸣夹肉,鼓励他多努力向长姐学习,来日掌管商号生意,担王府的重担,又给燕秋蝉夹块,因燕秋蝉令人放心,就不多嘴多舌了。
燕贺山边吃边聊家常,
“燕清做生意我不担心,放在外面我也不担心。雪儿,鸿鸣,秋蝉,家和万事兴,王府生意都属西凉,咱在燕京,可根在西凉。若是在燕京过不下,就回西凉去。那里有燕清,不会不管你们的。”
慕容雪因燕贺山唤她雪儿,又在儿女面前,怪别扭的,听完燕贺山的话忙应承几句,又叮嘱燕秋蝉道:“你长姐八成因清茶可乐的生意下滑才想出火锅来,一举两得。这下皇家商号日进千金可就稳了。你打理商号生意就不用愁眉苦脸的了。来,吃块豆腐保养一下。”
燕秋蝉点头,夹碗里嫩滑的豆腐,小小吃了一口。
燕贺山嘴里塞进一块豆腐,又唠家常道:“不论你们在哪,嫁人或娶亲,立场要清楚,嫁进夫家就是夫家人,有委屈就回来,王府才是家,西凉才是根儿。燕清在西凉,燕京城内,谁都不敢怎么样咱。鸿鸣,听说你喜欢宰相家的蹁跹姑娘。那好,等你长姐替你说和,蹁跹姑娘正前往西凉寻你长姐。”
燕鸿鸣害羞,一块涮羊肉塞进嘴里,不知道该咽下还是停在嘴里。他已数月不见蹁跹姑娘,因为长姐出逃,陛下禁西凉王府,燕鸿鸣就再未见除王府以外的其他人。
对蹁跹姑娘的消息一无所知。
燕秋蝉朝三弟眨巴眼,幸灾乐祸的踢他一脚。
燕鸿鸣忙咽下,未及开口,慕容雪替燕贺山夹块豆腐,赔笑道:“鸿鸣尚小,婚事不急着定的。”
燕贺山停筷,看着燕鸿鸣,问他。
“鸿鸣,你喜不喜欢蹁跹姑娘?不喜欢就不喜欢,爹不强迫你。陛下属意九公主嫁入咱们王府当儿媳,你要哪个?九公主一嫁,陛下插手商号生意,你长姐辛苦开创的王府生意归谁管可就难说。你可要想清楚。”
所有人都看向燕鸿鸣,等着他的决定。燕鸿鸣对上家人的眼,紧张的只觉口渴,索性喝尽清茶,大着胆子回答:“我自然喜欢蹁跹姑娘,宰相家的幼女,称霸啖经集的奇女子。”
燕贺山笑了,慕容雪泄了气,燕秋蝉替三弟的决定鼓掌叫好。
燕鸿鸣害羞地笑了笑,挠了挠头道:“蹁跹姑娘未必喜欢我啊。”
“哼!那你就让她喜欢你啊。史集不通就研究史集,她熟读史集,你通史集的话,两人总该有话题吧。”燕贺山不满地闷哼一声,教训起不争气的儿子来。
燕鸿鸣偷偷瞟眼父王,摆正坐姿,糯糯回句:“孩儿必定让她满意,让爹娘长姐还有二姐满意。”
“哼!这才像我燕贺山的种。”
慕容雪边为燕贺山夹菜边赔笑道:“王爷,燕清不回来,咱西凉王府就不解禁,不出门了?总憋在家里出不了门,算怎么回事?”
“燕清回来受封当贵妃,你就开心了?”燕贺山冷着脸瞪眼慕容雪。
场面一度尴尬,慕容雪拉不下脸,僵在原地。燕秋蝉噗嗤一声,又笑了笑,当所有人都看向燕秋蝉,燕秋蝉笑骂道:“咱西凉王府谁的面子都不给,该甩脸色就甩脸色。长姐如此,父王如此,我亦要以父王和长姐为榜样,甩了慕容岚不嫁他。最好招婿,我就可以永远陪在父王母亲三弟身边,孝道算账两不误。”
慕容雪有些懵,乖女儿怎么也学坏了,这个家还怎么当?又看向燕鸿鸣,心想家里总该有个省心的吧,谁料燕鸿鸣拍掌叫好,又补充一句:“我一定要娶蹁跹姑娘,非她不娶。”
“有志气,今天开始,史集作为燕王府必修课业。”燕贺山老怀安慰,命管家作为家训记下来。
慕容雪看着满桌子家人,发现一家其乐融融的,自己竟然被无视了。
燕清,都是你带坏我孩儿们的。你要赔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