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大多数人都跟我一样,喜欢用土话称呼各种水果蔬菜。比分之九十九的人,管马铃薯都叫土豆,无论是香芹还是什么水芹都叫芹菜。听见有朋友称呼香菜叫芫荽的,就倍感亲切,因为母亲总是把香菜称为芫荽,而我,曾经种过优质的香菜,也亲自去市场卖过这在当时是抢手货的,即是蔬菜又是调味品的宝贝。玉米也是这样,大部分北方人叫它玉米棒子,简称为棒子。对西红柿和“火晶柿子”统称柿子。朋友们在一起时,怎么说都能明白,现在想起来过去吃“柿子”的情景,仍然能让自己笑出声来。
小时候的西红柿,没有人这样称呼它,因为那时候的西红柿有大概一半不是红色的,我们叫它“大黄柿子”。
我常常想起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跟在母亲的身后,去买柿子。母亲腕上挎着一个超大的竹编篮子,急匆匆地走在前面。我拎着一个小一点的篮子,踩着母亲的影子,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走在去供销点的路上。那时候成片成片的家属区已经很大了,距离商店有一两公里的路程,为了减轻家属们的负担,就在相隔不远的地方设了不少的分销点。就是在很大的空位上盖一间大房子,开两个窗口,方便就近购买蔬菜什么的。
贪玩的我总是落在后面,母亲为了早点过去排队,大声喊着我:“快点走,别磨蹭!再慢以后不带你了!”
“知道了!”我就赶紧一溜小跑地追上母亲,却仍然踩着她长长的影子。
直到母亲把我手里的篮子拿走,我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很快就超过母亲的影子,和她并肩朝着分销点快步走去。有时候我们会排在前面,有时候前面已经有了四五个人,绝大多数都是母亲带着孩子,老爷们上班了,就是不上班,买菜这事也归母亲们,他们是不屑来这里排队的。
后来我有了经验,排在第一二位的,往往会买到破口烂掉的柿子,而排在四五位的,一般都是好的,少有破口的。于是,如果我和母亲来得早,就跑到对面一棵大树下歇着,等有了三四个人时再过去。
我拿的小竹篮就是装一些破口烂掉的柿子。母亲先是满满装一篮子,然后一个一个地挑拣,把不好的放在小篮子里。这时候就是我大快朵颐的时候,我最喜欢吃黄柿子,尤其是那种跟我的吃饭碗一样大小的。也顾不上清洗,拿过来在小背心上蹭两下,“咔”地一口下去,汁水溢满了嘴里,有时候还会滋出去老远。那种香甜是旋转着从口里滑入喉咙,然后咽下去,“啊!”地一声,那种满足,今生恐怕是再也没有了。
西红柿虽然是蔬菜类,但是我们都把它当做水果,只要说吃柿子,跟吃苹果没有什么区别。
冻柿子是轻易吃不到的,所以对它的感情就稍微淡了许多。一来我们小时候吃东西都爆裂,对这种皮发涩瓤香甜的东西总感觉吃得不过瘾。并且它在其他季节吃不上,只能在冬天吃冻柿子,味道虽然也很好吃,但是还要等着,等着它解冻了,浮躁顽皮的孩子可受不了。柿饼子倒是有,价格有点贵,印象里它是过年时的一种类似干果的存在。大概从来没有敞开吃过,在我参加工作后,有了购买能力,有一次狠狠地弄了一大堆,我和爸爸妈妈一起,把它们倒在餐桌上,开吃。还是没有洗干净,那时候的东西大概就是有些泥土,农药这些概念却没有。
现在的柿子很普遍了,一到秋天,一个一个橙红的“小灯笼”摆满了小摊,价钱特别便宜,小碗大的柿子,我一气干掉两个,惹得媳妇大喊大叫的,像收藏宝贝一样给收起来,怕我的血糖因为吃这些而升高。
西红柿很少能吃出小时候的味道了。就算来个“火山飘雪”,也还是寡淡。学校门口经常有个人开着农用车来卖西红柿,可惜我总是赶不上,倒是媳妇给我买了几次。洗干净大口地干掉几个,稍微有点当年的味道。柿饼子含糖量太高了,我基本上已经和它告别了。不过,每年冬天我的好朋友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会给我寄来两盒陕西富平的柿饼。据他说,富平柿饼早就蜚声国内外了,吃上一两个,的确与众不同。
如今,国家经济发展,物产丰富。我们再也不用为吃什么而犯愁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我们的母亲却长眠地下,就算我们把山珍海味都供在她的坟前,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寻找一些心理安慰罢了。
面前又堆起了好吃的西红柿,还有半个西瓜,大个的桃子,红的发紫发亮的李子。我没有心思品尝它们,只是想念着和母亲一起吃“大黄柿子”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