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母亲的手擀面香喷喷、滑溜溜的,味道很是可口。母亲的手擀面用的面粉是自家地里产的、用大队的碾粉机碾的,绝对的纯天然,不含任何添加剂。
我们家乡地多,盛产小麦。冬天,地里旮旯都是寸长不打眼的麦苗;出了春,小麦野草般疯长,不几天,漫山遍野绿油油一片;到了端午前后,遍野漫山一片金黄,麦秆被沉甸甸的表穗压弯了腰宣布着它的成熟。
记忆中,我家的麦子产量很好,总要打上好几担吧!但是母亲一般不做手擀面给我们吃。做手擀面要花很长时间。母亲没空闲。她收获了小麦,紧跟着就是要翻麦地种红薯等其他农作物。除非是在偶尔的雨天,母亲不能外出做农活,才会做手擀面给我们吃。
母亲擀面是个大工程。她先要将饭桌收拾得干干净净,洗了再洗,才开始舀出面粉。母亲将白花花的面粉小山般堆在桌子中间,再在中间挖个小坑,倒进水,然后把四周的面粉渐渐往坑里填。我们趴在桌子四周看母亲和面。当水从一边流出,我们就大声地说:“破堤了,破堤了。”其中喊得最凶的是弟弟。母亲一边不慌不忙地拨去一些面粉去堵缺口,一边用沾有面粉的手慈爱地点着弟弟的鼻子尖。顿时弟弟的鼻子白花花的一片,我们都哄堂大笑。
在我们的笑声中,桌上白花花的面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母亲手上一个圆滚滚的面团。我们这时都很乖巧地抢着为母亲拿擀面杖。母亲则说:“不忙。擀面好不好吃全在揉面上。时间揉得长,面条就柔和好吃。”母亲顿了顿,接着好似又漫不经心地说:“好多事情多上点心多花点时间是不会错的。”至今,母亲这句话经常萦绕在我心头。
面团终于揉好了。我们总会伸出小手摸一摸。面团软软的,暖暖的,带着母亲身体的温度。母亲这时会撕一点面团给我们,让我们捏着玩儿。我们一边捏着各种各样的小人或是动物,一边看母亲将面团碾平碾宽,最后面团变成了状如荷叶的大圆。母亲擀的这个大圆可真薄。母亲提起这个圆的时候,我和弟弟各站圆的一边,嘻嘻哈哈地互相大叫:“看见你了,看见你的鼻子了。”
只可惜母亲不一会儿要将大圆切成条状下到锅里。
那时家里条件不好。印象中的手擀面只有一丁点的油花,也没什么调料。母亲在锅里放上芹菜。我们就伴着芹菜的清香,眼巴巴地等着母亲将手擀面煮熟。当我们兄妹仨终于端到热气腾腾的手擀面时,个个就像小猪仔一样,“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直吃到肚圆站不起来。母亲呢,则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吃,自己吃得很少。 ……
周六的清早,儿子上完了一周的课在家“补觉”。多难得的周末。我放弃了一切外出的机会,在家给儿子做手擀面。我用的是商店里最贵的面粉。我本想让儿子看看我和面的过程,可是最后还是没去扰他的好梦。我擀面的本领没母亲好。和两个人吃的面团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我的手擀面内容当然比母亲的丰富。我炸了肥肉,煎了荷包蛋,加了上好的瘦肉,放了芹菜,外加葱花。手擀面终于做好了。我吃上一口,似母亲手擀面的味道又好像不是。
这时房里传来儿子的声音:“妈,什么早点?这么香啊!”
我大声回答:“儿子,今天的早点是母亲的手擀面!”
儿子起床了。他来到我身边说:“妈,早就听你说过外婆做的手擀面了。那么你的手擀面有外婆做的好吃吗?”
我笑着说:“天下的母亲做的手擀面的味道也许不一样,但母亲做手擀面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那天早上,儿子也如我小时候一样“呼哧呼哧”地吃完了一大碗手擀面,我则如母亲当年一样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