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可惜没有赶上9月10号的热潮,等到教师节过后,忽然觉得从来没有记录过阿姗实在说不过去,毕竟她对我来说远不止此。
和所有人一样,我经历过很多老师。
高中是市里的重点高中,无疑在那里遇到了很多专业技能很强的老师,他们各有特色,用各种方法把知识灌输到我们脑中。班主任生物老师,我至今十分尊重他的一点是他在当年告诉我们,他所教给我们的生物知识,在毕业之后我们会发现很多是不完全正确的,但那都是以后的事,目前只用着眼于当下。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句话十分诡谲,意味着他放下了他本应该代表的权威。后来才逐渐意识到他实际上给了我们一个可探讨的学术扩展空间。
高一教语文魏老师长相甜美,温婉柔和,谈吐间气质不凡,活脱脱就是林徽因所说的“人间四月天”的样子。学生时期总把能否得到老师的关注当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或许因为收到的爱太多,魏老师没有办法一一回应,我对她的喜爱也就无声无息地被淹没了。对于写作文的热情也随之减少了很多。
现在想来,当时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极大的鼓励才能坚持,稍微没有得到回应就放弃的态度确实肤浅幼稚。
高二文理分班后,阿姗是新班级的语文老师。第一次见她时我确实有些失望,因为她和魏老师大相径庭,与其说是语文老师,倒不如说更像体育老师:小麦色的皮肤,不施粉黛,从头到脚都是运动装,没有一点文青的样子。高中时话题只要无关学习,都能激起一阵讨论,更不要说老师的穿搭。
可随着和她的接触变多,我慢慢改观了。比如魏老师和阿姗竟是好友,从阿姗那里听到了许多魏老师的近况,她很忙,很努力,一切都挺好。我渐渐发现老师在我心里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区别。
后来,高一的同学一起去了魏老师家聚会,我选择没去。对于大部分老师,我希望他们永远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与平凡的现实保留一点点距离,不会想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有的事情仿佛注定是会有好转。
阿姗每周布置一篇随笔,不限字数,不限内容,突然不用写命题、半命题的议论文之后我感觉无从下笔,无法看到生活的细节,无法看到内心的想法,无法看到情感的流动。我是生活的瞎子,除了写不完的作业带来的压力和暴躁,什么都看不清。
乃至在毕业很久之后,妈妈告诉我其实她当时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与她生活了那么久的我竟未曾察觉。那些曾经我看不见的,隐形了的一切,到如今变成我最看重的,最想记录的东西。
那个最开始领着我去体会细微的情感便是阿姗。
上次和她聚餐时,话题又到了作文上,学生们还是喊着口号,面对由空洞的,宏大的词句构成的作文,她觉得任重道远又疲惫。
在为我打开了一扇窗之后,她又继续为我引进了光。曾经,我用记忆和想象东拼西凑写过一篇虚构的随笔,关于母亲和她的离异,内容已经记不清了。我完全没想到阿姗会帮我把那篇随笔投稿到本地报刊上。后来从她手上接过那50元稿费时,我嘴上嫌弃着稿费太少,但心里完全和中了彩票一样开心。她一定不知道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肯定能影响我那么久。
现在,每每感到力不从心时,这件事便会重新出现在我脑中。
说起来也许是因为我们年纪相去不大,阿姗也总是没有老师的架子,甚至我有时候都忘了她曾经是我的老师。她从怀孕,到现在也早就有了二胎,没有了校园的限制,没有了课堂,我仿佛才真正地能坐在她身边,能聊聊彼此。
蒋方舟写过“记录本身,即已是反抗”。
我确实不曾感受到自己有文字方面的天赋,很多人在天赋上领先我很多。小时候常常听到长辈鼓励笨鸟先飞,可是笨鸟如果没有做到先飞呢?谁又有权利剥夺它飞的愿望。阿姗当时看到了我的这份愿望吧。
于是开始有人劝你走一条大家都走的路。
总是想要和自己较劲,想要从只想着工资的日子中重新看到生活的流动,看各种各样的人,生活不应该只是被规定好的样子。
今年教师节送祝福时,我故意象征性地称呼阿姗为“黄老师”。虽然我们的确已经越来越像朋友,虽然人们也总说亦师亦友,但还是想提醒自己,首先她是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