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直想写一篇关于成人的不易,羞于老生常谈,也就迟迟未敢动笔。恰好,也是近日聊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家长里短的,颇有感触。沉思许久,还是写写吧。
记得在大理时,是16年冬天,我和老婆在大理古城瞎逛,发现一间不大的门店,开间3米来宽,门口摆放了各式各样的绿植与花朵。大理有很多这样的店,它不属于个性张扬那种。但是我驻足又往后退了几步,花丛的角落架了一块绿色边框黑板,显得很和谐,黑板上写了一些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卖粥Cangee
卖面Nuddles
卖酒Beer
不卖花!
店里有个面容姣好的老板娘大姐在埋头忙着什么,有一个戴着前进帽,身穿黑色马夹的老大哥坐在小板凳上也是埋头啜着面条。
“老板娘,有粥和面吗?”
“除了花什么都有。”
“我很喜欢你们黑板那几行字,它成功的把我吸引进来了。”
“我夫人很爱打理这些花花草草,所以路过的游客经常问这花怎么卖?”坐在小板凳上的老大哥回了我一句,“后来我夫人懒得解释,就直接写黑板上了。”
我点了粥,老婆点了面,我们四个人就开始天南地北起来。粥在高原是煮不熟的,所以这碗粥是老板娘一清早起来辛辛苦苦熬了几个小时的粥,而面的拌酱是老板娘自己研发的。他们夫妻俩是满族人,厌恶了北京的雾霾便卖了北京的房子来大理定居。他们说与其是定居,不如说来此修心。至于开个粥店,着实是来打发闲暇时间。结果开着开着在当地有了些小名气,认识了很多江湖上的朋友。一碗粥只够聊半个小时,我们悻悻的又点了两杯咖啡接着聊。
莫逆之交吧,聊了太多太多,从白天聊到天黑,店里点起了灯还舍不得走。我们很喜欢他们的生活方式,正确的说应该是羡慕。悠闲的生活,说走就走的旅行,五湖四海的江湖朋友,有情趣的一对灵魂还有他们用心经营的不卖花的粥店。
“一个下午就我们俩客人,我们不会影响你们营业吧?”我们有点过意不去。
“不碍的,现在是淡季。”老板娘站起来收拾我们的碗盘,“我们过两天要出去旅行了。出去之前,认识你们真好。”
“你们坐在窗户边的高凳上吧,我给你们合影几张,就当是留念。”老大哥也站了起来,拿起手机。
“嗯,拍完我们互加VX,发给你们。”
老板娘的VX网名叫:修心不易。
已经过去几年了,我们仍在互通消息,时不时看到她的朋友圈各式各样的江湖朋友,各地美不胜收的景色,让我们由衷的对他们的生活态度起敬。
事实是,以我们的年龄和现状,是活不到那么潇洒。家庭、事业哪一样不是非常用心的在经营,只是生活和工作的压力容易让我们觉得困惑和迷茫,甚至是压抑。而我活着,总时不时的在找寻活着的意义。
确实是修心不易啊。
我仍能理解,他们在这条路上也是一直在探索,在寻找生命的真谛。
…………
身边的朋友大多是80后,近些日,来找我泡茶。
有一个做零售朋友一直跟我泡茶到很晚,不知是道不完的苦水还是不想回家去面对压力。他说零售生意被打压太惨,他计划把前几年买的房子卖掉,一部分钱用于转行的启动资金,一部分再换一套更小的房子。但是一出手算一算就得亏个20来万,又觉得不是特别甘心,说好的房子保值或者涨价呢。他还说他老婆想去找一份工作来分摊家庭的经济压力,却因年纪太大处处碰壁。确实,职场上35岁的女人,有人直呼大妈。不得已,只能考虑卖房。他越说声音越低,茶越喝约浓,他说茶的苦淡于生活的苦百倍。
有一个做施工的朋友,也是把茶当酒喝。茶后三巡,开始掉眼泪。哭着说他的大奔加不起油,银行贷款的700多万,养的几十号人,一天不开工,几万的钱就跟石沉大海一般。不干是死,要干工程款的拖欠也是个死,不给拖欠又干不到活,这是一个很死的死循环。一边喝一边咒骂,说好的社会底线呢?
有一个在预算公司的朋友,说公司半年没开锅,就只拿着基本工资。他说房贷一个月6000多,孩子一个月费用4000多,家庭其他开销再省也得4000多。他说看着老婆肚子里的二胎,觉得喜从悲来。没喝两口茶,就急着离开,说得去开滴滴接单赚点外快。
有一个做设计的朋友,与我年纪相仿,早生华发。他点燃一根烟,喝着他觉得索然无味的茶,他说他遗嘱几年前都写好了,因为他看到他们设计公司里有个同事通宵的时候,突然喷出鲜血染红了电脑屏幕。他挠了挠好几天没洗的白头发,猛抽了一口烟,说他好久没看到他的老婆和孩子。还没说完,电话又响,说得回去继续加班。
有一个做会计的女孩,两年时间我参加了她家里的两次葬礼,送走了她的爸妈。我跟她说,嫁不出去就不要嫁了,不然这样吧,我比你先死,你帮我照顾我老婆孩子;你先我死,我帮你烧了,逢年过节再给你烧点东西。我是觉得她很孤单,但是她给我感觉她活得挺好的。这也是我所欣慰的。我说什么时候嫁记得通知一下,没有也没关系,记得我们的承诺。
还有一个赚了很多钱的胖朋友,带了一大盒茶叶过来泡茶,说要在老家盖一栋别墅,给家里的老人长长脸,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终于有了成绩。房子的位置很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说这么好的位置得配一个好的设计师,所以找了我。几轮的方案讨论,基本上要盖棺定论。是的,他也盖棺定论了。她老婆没多久打电话给我,说设计停下来吧,他走了。半夜的时候心梗,五分钟人就没了。我的眼泪和方案一起从高高的地方滑落下来。
有人曾说80后这代是被坑的最惨的一代,活不起,又死不起,好不容易有了点成绩却又真的累死了。每个人似乎都在负重前行,我也许是片面的,可能活得很潇洒很好的80后大有人在吧。
我也曾经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来,几乎抑郁。我跟老婆说,好几个月了,晴天和阴天没啥区别,都是灰蒙蒙的,连那缕阳光都失去了颜色。我还跟老婆说,我拿美工刀在割图纸的时候,顺带在手背上割了几刀,看着灰色的血夜流出来,心中竟升起莫名的快感,那种快感已经掩盖了所有疼痛。之前十分不解新闻上说自杀割了自己三十几刀才死掉的女子,我突然在那天理解的十分透彻。
我热爱浪漫,我酷爱自由,也是因为它们我才找回了一些生活的勇气。
所以我才突然去向往那对满人夫妇,向往他们能从另外一个世界去看这个世界,向往他们的取舍,向往他们的生活态度,向往他们的修心不易。我跟每个与我一起泡茶的朋友都说过,哪一天,我明白了不再逃避,我就会放下,我要去流浪,我要去修心,去做一个托钵的苦行僧,去叩开那道沉重的生命之门。
是啊,生活不易,成人的世界不易,修心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