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带着家人去朋友家的农庄过端午节。午餐时吃的都是新鲜的蔬菜瓜果,自家散养的土鸡,还有湖里打捞的鱼鲜,大家都赞不绝口。宴席将尽母亲问了一句:有没有锅巴粥?
母亲总念叨小时候她的外婆做的锅巴粥,那种一定要在农家土灶上,就着锅底起的一层锅巴,兑上水煮出来的粥是她记忆里最深的香气。
如今科技发达了,家家都是不粘锅的电饭煲,连锅巴都没得了,哪还能做出锅巴粥来。母亲就更加怀念了,一旦吃农家菜必问有无锅巴粥。
农庄的主人赶紧端出了一大碗让我们品尝。粥有点灰灰的色泽,没有泰国米般的香气,还有点锅巴是黑黑的。窑上一勺,入口有点糊味,母亲说那是土灶的柴火气。
细细地咀嚼,米已烂熟,那点点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回荡,好像是人间烟火,涤荡了身体里工业城市的尾气。我越吃越馋,竟然吃了两碗,只吃得涨肚才罢了。
不仅我很喜欢,母亲也满足了,那一口悠长的味道好像带她回到了童年,全然不似一个走过30多年婚姻的老太太。父亲在一旁如很多老年夫妻一样,用丈夫不屑的目光看着那锅巴粥,好像意思是:“这算什么美味,值得高兴成这样。”但又一口一口把粥都喝完了。
作家六六在《王贵与安娜》里面说:婚姻的本质就像熬粥一样,你看粥字的写法是两个弓加一个米,就是说两个驼背的老人,被岁月的米黏糊在一起,这辈子就熬这一个粥。
我们的父母都是这样的熬粥夫妻,从年轻到年老从未分开过,一辈子就在家这个锅里面,直到青丝变成华发。虽有柴米油盐之累,又有磕磕绊绊之争,但男人似米女人如水,慢慢地熬煮,终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幸福就沉淀在了这锅粥里。
农庄的主人是同学的母亲,阿姨年逾六旬仍精力旺盛,一会给我们摘西瓜,一会儿叮嘱我走时一定带些新鲜蔬菜回家,我婆婆拉着她坐下歇歇,夸她打理这么大农庄真是能干。
同学的父亲已离世,阿姨告诉我们,她总想起老伴以前的体贴,就算一个人支撑得再辛苦,也不想找人分担了。我看着阿姨眼里水光,想起了苏东坡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我和Q先生也已进入十年,他总笑说我们是饮食男女,共同爱好就是吃吃喝喝,俗气得很。
我却觉得人生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爱情浸透在一菜一饭,一块肉,一口汤里,化做婚姻的养分,滋润着我们安度七年之痒,十年之痛。
人这辈子不就是图个:愿得一心人,白首共吃喝。
等你我走过下一个十年,下下个十年……我们一起干了共同熬出来的锅巴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