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无法排遣的纠结——
何意狂歌客,从公亦在旃
本来应该是一个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的“狂歌客”,谁能想到偏偏落得个“跟班”的角色。这种矛盾、纠结的心理,让孟浩然无比的烦恼与痛苦。
开元二十五年(737),当了四年宰相的张九龄被贬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孟浩然被聘请做其幕僚。
需要特别提出的是,这一年,孟浩然已经四十九岁了。就在这一年,他的好友张子容升任礼部郎中,衣锦还乡。
这年秋冬之际,孟浩然离开襄阳前往荆州,应张九龄所聘,客其幕府。有一次,张九龄到辖区内的纪南城打猎,孟浩然与一众人等陪同,孟浩然写了一首诗,题为《从张丞相游纪南城猎戏赠裴迥张参军》:
从禽非吾乐,不好云梦田。岁暮登城望,偏令乡思悬。公卿有几几,车骑何翩翩。世禄金张贵,官曹幕府连。顺时行杀气,飞刃争割鲜。十里届宾馆,徵声匝伎筵。高标回落日,平楚散芳烟。何意狂歌客,从公亦在旃?
诗人用戏谑的笔法描绘了张丞相外出打猎里的豪华阵势以及张灯结彩、大排宴席的奢华。但诗人明确表示,自己是不喜欢这种生活的。事实上,孟浩然在他的诗中多次表达过类似的观点:“北土非吾愿”“余意在山水”“跃马非吾事”等等。但问题是反对归反对,自己却不能摆脱这种生活——自己不是跟一众人等一样,前呼后应,胡吃海喝吗。既然“从禽非吾乐”,为什么不能够潇洒地离开呢?一来是生活所逼,二来是理想所使或者说是虚荣心在作怪——昔日很多同窗好友,甚至那些条件远远赶不上自己的朋友,都开启了仕途之路,只有自己还是“白首未登科”。况且自己几次东游吴越或者北上京城,都是好友接待的,可以说,他们混得都比自己好。既然勉强成为张长史的幕下客,又怎能轻易放弃呢?
所以,一切只是说说而已。这也正是诗人在诗题中题为“戏”的原因之一。
虽然孟浩然还不能下定决心离开官场,离开现在的并不喜欢的生活,但是,他的内心还是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的,可以肯定,在他为官出仕最后的梦想之火彻底熄灭后,他会真正走进自己喜欢的世界的。只可惜,人生苦短,上苍只给了他短暂的五十二岁的光阴,让他无法在自由的世界里尽情地徜徉。
再看另外一首陪张九龄祭拜万盖山玉泉寺的诗:《陪张丞相祠紫盖山述经玉泉寺》——
望秩宣王命,斋心待漏行。春衿列胄子,从事有参卿。五马寻归路,双林指化城。闻钟度门近,照胆玉泉清。皂盖依松憩,缁徒拥锡迎。天宫上兜率,沙界豁迷明。欲就终焉志,先闻智者名。人随逝水殁,止欲覆船倾。想像若在眼,周流空复情。谢公还欲卧,谁与济苍生?
张九龄由宰相而为荆州一长史,这种落差极易使其产生消极怠工的思想。作为幕僚,孟浩然写诗云“谢公还欲卧,谁与济苍生”,是劝谏张九龄之语,反对谢安高卧,而应以苍生为念。这恐怕也是孟浩然之所以委身下吏不忍离去的真实原因,而这才是真正的出世之路。
然而,终归是梦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在张九龄幕府只干了半年左右的时间,孟浩然还是辞去所任,经游历了长沙和桂水之后,又回到了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