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一杯水解决不了干涸的身体,非得再来一大碗粯子粥,热乎乎,汤溜溜,辅以点心小菜,灌进肠胃,浑身舒坦。
在家吃粯子粥的机会不多,因为需要提前起床烧煮。如果采用预约的话就只好吃米粥了。有一次,我尝试在电饭煲煮粥中段倒入粯子糊,结果过了很长时间也不跳到显示已完成上,强制打开一看,淀汤落水,宣告失败。
父亲是老岸上人,母亲是沙上人。小时候到婆婆家吃的是米粥,粥锅里煮圆子。我起来得晚,生怕圆子被大人们吃掉了,所以一边穿衣一边哭,这个时候,二舅舅会抱我到灶上看,证明还有。小舅舅有些来火,打我两个屁股。
我家处于靖江最北端,靠界河不远。在吃不起饭的年代里,就是吃粯子粥。又叫薄粥。我以为是白粥,因为米是白的,虽然放了粯子以后,颜色转为黄褐色了。后来知道所谓薄是指稀,里面的固形物含量少。米只抓一把,粥煮熟后,米就在周围一圈,条件稍微好些后米在中下部,一般都是专门给小孩吃,俗称“捞厚米”。大人就吃点汤,根本就熬不到中午。但也只能这样艰难度日了。
我家灶屋是在正屋后面接的一个披,灶靠着水缸,水缸那边是北门,北门外面是竹园。灶上方有一块明瓦,一束光射在灶面上。烧粥的时候,水开以后,掀开釜冠,热气一下子充满整个屋子。奶奶站在灶前扬粯子,一手拿瓢一手抓铜勺,瓢举高倾斜并快速抖动,粯子纷纷落下,铜勺不停地舀起粥汤又倒入,目的是防止结块,尽管最后还是会有一些小釆子。这是有技术含量的,双手必须协调。与打炒米的人一手摇锅一手拉风箱一样异曲同工。
轮到我父亲在煤气灶上煮粥的时候,把粯子放水调成糊状,待锅透后倒入,再用勺子搅动几下。少了很多仪式感。
但吃粯子粥的习惯是传承下来了。粯子粥成为每天的早餐或晚餐。我与大人分开住以后,有的时候就在外面吃粯子粥。在饭店吃饭嫌油腻也会点上一份粯子汤,或者主食就是粯子粥馄饨,因粯子汤的粘稠,馄饨不会溶,反而入口更润滑。
粯子粉的原料来源于元麦,碳水化合物含量较高,蛋白质、钙、磷含量中等,维生素B族少量。据说经常喝粯子粥有健胃消食的功效,富含的可溶性纤维可以降低血液中胆固醇的含量,预防动脉硬化。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像老北京人爱喝豆汁,河南人早上爱喝汤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需要一些汤汤水水的食物来滋润,对粯子粥的喜爱日盛。就像之前并不觉得童声好听,现在听到童声合唱,尤如一股清泉注入心间。莫非这也是老的标志么?
我女儿不喜欢吃粥,更加不喜欢粯子粥。估计其他年轻人也这样吧?
现在的90后00后门,靖江话中夹杂着普通话、网络用词等。正宗的靖江话不断地被冲击、混合,变音,已非当初我们无论在黄山之巅还是天安门前,能从喧闹之声中一耳辨别。
许多的传统在消失,难言好坏。不去管那么多了,至少在我,只要每天喝上一碗粯子粥,就已经足够。(作于2019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