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刘军长来了。”
厢房门外,一女童急声声的唤起。捶门的声音似乎想推门而入但又忍住未敢。
“嗯,小妹。别怕,把茶端来,等他。”
古铜的镜前,坐着位身材姣好蒙面的女子。青丝垂腰,却满面盛妆,只有发间一根红绳绕了缕秀发别在耳后,再无半点珠宝配饰。
乌黑的妆台上,胭脂水粉和璀璨宝石随意散开,却唯独一枚漆黑陈旧的踝铃被置在一旁的首饰盒上,端正于中心处,没于黑暗间。
“倾婳姑娘,我奉新帅命,接您入府。三刻钟后便是子夜,已是当初您所提的要求,望遵守承诺速随我走。”
烟纱帐外,暗绿色军装威严肃重,眸色深邃,语调不卑不亢,即使迎的是位新帅正夫人,也未减半分军人气色。但也未有半分不屑慢待之意。
烟纱帐内,女子悠悠正在更衣,香肩娇乳隐隐约约,毫无顾忌。
“军长,稍等,倾婳即刻便走。桌上有新茶,润润喉。”
军装男人别过眼色,犹豫了半分,又端起一口抿下。
半刻后两人一影,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一步一摇铃,除了荡在夜色里的铃声,还有始终散不去的幽香。
今夜是南宁城封夜的一晚,华北易主,大帅不过三十有余便掌数十万兵马,威吓全国。南宁封都的第一日新帅便亲下三令。
一,南宁封为华北首城,以山海之关为界,不破原齐,孟,蒋三军鼎力之象。
二,华北境内,十八以下男子退伍,所有军营不得虚假瞒报年龄,否军法处置。
三,聘南宁第一青楼湘會馆倾婳姑娘为妻,正妻之礼相迎。但礼成之前不阻止其继续迎客。
四月初一,大帅新取正妻,满城红绸高挂烛色相辉,映的弯牙下的夜色通红妖艳。
十二人的凤凰鸾轿,浩浩荡荡的迎聘队伍,从街头到街尾,但没有半声丝弦奏乐,除了画面的喜庆,更透着深深诡异。
新婚香房设在新帅城外十里的桃花别墅。那是曾经清朝某位王爷的避世养娇之地。从城门往东穿过十里桃花才能抵达。
出了城,女人便叫停队伍踏下鸾轿。
“阿哥,这最后十里你便陪我走过去吧。”
女人只顾说,不曾回头也不等回应迈步向前。
一步一幽香,一步一摇铃。月色不浓重的夜里,除了鬼魅便是鬼魅。
女人是从军长面前踏过的,他清楚瞧见了薄纱下倾城的绝颜,宛若当年曾幻想过的,牡丹花开的绝艳。现在必颜只恐更盛。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踢踏着军靴,男人追上女人,语气已经没了一如既往的平稳。“到底什么时候。”
半晌无人回应,男人终于忍不住伸手拽住。薄纱轻盈,除了一声撕拉声回应再无其他。
三四月的天,桃花开的正旺。十里的妃色却不及那一身的红艳。
清脆的铃铛响彻桃林。
就在快要尽头时,绵柔的女音沉在军装耳边。
“今夜,我们便同归吧。阿哥,和他一起。”
子时的桃花别墅内,红色遍布。那一身红色踏入其中后,更为艳的出奇。
就像赤色与墨的结合。
堂内的新郎却是一身白色西装,从头到脚的白色,只有领间一枚艳红的领结呼应这喜庆的婚礼。
“来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就像唤她回家吃饭一般,平常,未曾嗓音半分用力。
“蒋公,好久不见。”女人立于堂中,边说边取下面上的薄纱,赫然一张盛妆绝颜的脸现于世间。
曾言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如此佳人,蒋军长送与我。哈哈,真是大合本帅心意啊。”
两军对垒之前,若是用一女子能换回数万将士的命,任何一将一帅都会千方百计用以奉上。
第一次倾婳是自己走出帐营的,滚滚黄沙,马蹄踏踏,她不过十四,便只身没入数万铠甲中瞧不见身影。
“难怪蒋军长说你通情,只让我派人与他的一番谈话作秀给你看,便能让你主动投营。如此薄幸之人我孟杰也不屑,早点随本帅多美,哈哈...”
堂内的西洋钟已经开始响了,清脆的来回敲打足足十二下才停。一旁的媒人便开始拉唱着密语催促及时拜堂。
一身洋装,一缕红纱。一西一中,却行着清朝的拜高堂。莫名有些滑稽可笑,不伦不类。
“蒋召,你会后悔的。”
四年折磨,跨越两轮年华的粗鄙爱意。倾婳不生不死,但外表依然如鲜花被细心浇灌似的美艳芬芳。
他们以为她依旧是牡丹或者玫瑰,却没发现她不过一朵空心空杆的向日花。连死了也要分享花心。
第二次,倾婳是自己逃的。她遇见了一生中最爱以外的人。就像从一艘腐烂的船里跳下放弃自我时出现的一根稻草。
总之,齐仰的出现如曙光降临。北国佳人,华南将帅,天作之合,却死于即将来临的新婚。不过而立年华,最有希望一争大好河山的将才,命丧青年。
一夜之间,齐帅府风云突变,红绸都未来得及换白布就已暗涌不断,江郎易主。
没人知道齐仰怎么死的,直到有一天茶肆开始大说项公与虞姬,纣王和妲己。就有人开始传是北国的妲己入主华南害死了良帅齐仰。
一代枭雄,也难过一美人关。
“夫妻对拜...”
媒人第三次喊,此时腮红遮盖的脸也忍不住泛白。她怯色的望着一旁的西装男人,漫无表情的面色却让周围寒意四起。
堂内所有人开始打冷颤。
只一人毫无波澜。
“你知道他患有哮喘,不能长期嗅花粉脂香。你从小养我,惯我用惯花香。害他长久以往埋下病因。”女人抬头,眼睛目视那双寒意凌绝的眸色,“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起的算盘呢?”
“哈哈。不亏蒋帅,人称北方一蒋,如卧龙现世。若是天下没有凤雏相争,这一民国河山不过你想要与不想要了。”女人转身,满绣的红纱挽于臂间。对着一旁的军装男人开口,“阿哥。齐仰对你如兄长般尊敬,为何你也背叛还是一早便就是追随他的。”
军装男人满面囧色,想开口说什么被冷眼逼的退下。
“是我。一切均是我。但你这又是何必。”西装男人握上香臂,十数道瘢痕遍布女人腕间臂间。交叉狰狞的像一张发了疯的恶犬。
“蒋公,这每一道瘢痕便代表我伺候了一个男人。你数一下,你一手养的丫头可否还让你满意吗。”
女人的话似镰刀剜心,断骨连筋般疼痛。西装男怒意盛起起手便掐住她的脖子,直到众人都面色相斥,军装男人才急急说。“大帅,阿婳会死的。”
急腔入耳,西装男人才慌的松手。他不管不顾的搂住面前的女人,带着隐隐哭腔。“丫头,乖。我们把礼成了好不好,好不好。”说着,西装男人扭头,“枪。”
一旁众人皆愣。唯独只有军装男人递过一把手枪。而后被他塞入怀中女人的手里,笑着说,“其它,随你。”
“蒋召,你怎么能杀了齐仰。用我。”
“蒋召,我不爱你了。可我本来是爱的。”
“蒋召,你知道齐仰对我有多好吗?”
“蒋召,当年孟杰折辱我。我都挺过百般。”
“蒋公,你怎么能对视你为神的丫头啊。”
“这辈子,我唯一的丈夫只有齐仰,永远不会是你。蒋召。”
“齐仰,怎么办。我杀不了他,也杀不了阿哥。对不起...”
午夜的子时,十里桃花的深处,一声枪响,铃声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