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争吵吵中的人间烟火

猴小跳刚到一个新单位,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在单位和家之间来回穿梭。其时猴妈妈和猴外婆瘫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日常护理的重担就落在猴爸爸身上,其余兄弟姊妹都不在家,只能猴小跳做助手。猴爸爸当然舍不得跳跳嫁出去,但女儿的终身大事怎能耽误??


她的婚礼可谓干脆利落。定下日子,大龙终于在婚礼前一星期回来,本来就没准备待客,婚纱照的事儿也免了,买些锅碗瓢盆,买一套沙发,买一套组合柜,买张一米五的大床,装在猴小跳二嫂单位的二间空房里,行了!他们两人都已上班好几年,也算有俩积蓄,不拖累家人,那几天花钱如流水,认了!等到结婚那一天,他家找了两辆车,把她拉到他村里,到他家里那一间报纸糊过的屋子里,妥了。


俩人经介绍相识,也不算咋认识,大龙是个志愿兵,平时写几封书信,互动互动,俩人年龄都不小了,该结婚了,结吧。


岂不知,从此拉开了家庭的战火,吵吵吵,再吵吵吵,“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理”,何况两人的各方面条件相差太远,一直找不到平衡点,一吵就吵了大半辈子。


也有不想吵的时候,这不,结婚第三年孩子一岁多时,俩人上法院离婚,没成。接着两地分居,直到大龙转业回了老家,算不算破缘重续?真的,猴小跳清晰地记得,他回到她的学校,住在学校分给她的一间半房子里,他妈妈露面了,给孩子提了一箱方便面,里面竟放着一个圆圆的白色大瓷盘,有什么含义,她没好意思问,也一直没问过。


也有不想吵的时候,他甩着脸,十几天不坑一气,要么就吵,吵着吵着,他摔了碗,饭洒了一地,孩子去叫别的同事,劝劝好些,到他们搬到新房子里,孩子大了,也不再去找别人,他吵着吵着,又摔了碗,把面条汤水洒在地板砖上,孩子拿把笤帚默不作声地扫,她扭头出了家门,在灯火辉煌的街上乱转,直到眼泪不再流,才回家。


她不是没想到离婚,这时猴妈妈已过世,猴外婆也过世,猴爸爸身体不好,她即便离婚孩子肯定要跟着自己,再婚又会好到哪里去?自己失败的婚姻让女儿去买单?何况,他对女儿也不是多苛刻,虽然他真是典型的重男轻女。


一吵就吵了几年,从琐碎小事到家庭开支大事,那一次她对他说:“等孩子考上大学,咱们就离婚”,她把这话撂给他姐,撂给孩子,可那一次,父亲三周年,他感冒发烧着,跑前跑后,用货车送东西,把她一家人当成自己家人,就打消了她离婚的念头。


孩子考上大学了,问猴小跳,“你不是说和我爸离婚的吗?过不成就离,谁离不开谁?”语气俨然一副成年人的派头,再不是以前那样的“离吧,离了你们两人都会更爱我,我能得两份钱儿,我们班张蒙蒙就是……”她本能地制止孩子“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不会离,你想变坏让妈妈今生今世都不能心安?我不能离!”


那次她触到孩子那镇定而期待的眼神,她明白孩子长大了。其实她早有了愧疚,为自己处理不好婚姻问题给孩子带来的伤害,孩子也那么隐忍而自卑。多少次,她替孩子受到无端指责而愧疚,为孩子低头一言不发而愤慨。她忍不住也大声责难孩子“你为什么不反抗,笨瓜!”孩子只有含泪不语,她声音大的全楼都听得见,狰狞的面孔下那颗心如刀绞般疼痛。


“妞子,我一大把年纪了,还离什么婚呢,就这么吵吵闹闹中过吧。有时候,我也奇怪,我周围有几对他们婚后那么好,同进同出的,脸上时时溢出快乐,说离婚就离了,可我和你爸争争吵吵这么多年,还没离婚,你说妈妈是不是太软弱,太窝囊了?”猴小跳认识真真地说。


“妈,你别这么说,是你太好了,太能忍让,太能包容我爸爸了,其实是你们经历、认知、想法大不相同,三观不合啊!”嗯,三观不合,孩子说的真是,这么多年,他们连吃饭这么平常而重要的小事就谈不拢,生活习惯都不在同一轨道,究竟是谁的错?


猴小跳事事顺着他吧,心中大大不甘,让他顺着小跳,那比登天还难,连商量件事儿也是各说各的理,谁都不服输,在争争吵吵中不欢而散,也许真的如当年他上法庭起诉的理由中说的“性格不合”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为了孩子,一迁就再迁就,争着当户主、吵着咋布置屋子,熬着等着他对她笑笑,从二十多岁到三十岁,再到四十好几,还为吃什么饭而吵,熬到孩子大了,啥时是个头?


这么多年了,还提以前他的诸多不是,还不能容忍他那不是原则的缺点,还动辄指责他以前对孩子对自已的愧欠,猴小跳,你的心真像针眼那么小,眼光只盯着他的缺点,认识还没一个孩子深刻,你的事业能做大你的家庭能富裕和谐吗?


他在外面对别人彬彬有礼,说话幽默,笑容可掬;她在外面对别人礼让三分,柔声细语,笑脸相迎。可到两人的屋檐下,却横眉冷对,据理力争,直到耗尽对方的缕缕温情,把家变成一个冷窑。二十多年的陪伴抵不过一个外人,你们凭啥还是一个好媳妇,好丈夫?


既然总在一个屋子内争争吵吵,吵吵吃饭吵吵睡觉,再吵吵些鸡毛蒜皮,吵了二十多年,吵得摔盘子摔碗,还不离婚,那这段婚姻总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吧。


那么,猴小跳,你们就继续吵吵下去吧,就吵他个地早天晚,吵他个你情我浓,吵他个幸福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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