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4月21日至6月2日期间,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强渡长江,向国民党发起大规模战略进攻,最终,解放军占领南京、上海、杭州和武汉等大城市。
风声传到四宝冲,深感不妙的李忠对于带不走的家产进行了最后一次贱卖。
一天夜晚,王裕民又一次走进了李家的大院。本来他是要为自己先前买的二十亩地来讨个说法的。以前要二十块大洋一亩,结果才过去几个月,就变成了十个大洋一亩了,让自己白白损失了二百个大洋,那可是他的心头肉啊。
不过,这买卖都成交几个月了,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迈进了李家的客厅。“李老爷好。”
李忠点了点头,不再象以往那般把笑容挂在脸上了,神情中带有一种忧郁。“王裁缝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裕民小心翼翼地说道:“李老爷,我今年1月份买你的田是二十大洋一亩,怎么半年时间都不到,您现在卖给人家的就是十大洋一亩了呢?”
李忠没好气地答道:“亏你也还是个生意人。这做生意是一手钱一手货的,你给了我四百大洋,可我也给了你二十亩良田的地契啊!你庄稼都收了一季了,这会儿还来找我的不是来了。”
王裕民理亏,但还是有些不甘心,“话是这么讲,但我这也亏得太大了,才收一季庄稼,就赔了二百大洋。李老爷你能不能补偿一下?”
李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补偿?你想要什么补偿啊?”
王裕民不吱声了。
李忠想了一下,道:“这样吧,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这儿还有六十亩地,卖剩下的,你要是想要呢?我一块打包全卖给你,都折成五个大洋一亩,也算是对你的一种补偿。你觉得如何?”
王裕民本来就没抱多大的希望,这回一听还有这种好事,不由得心痒痒的了。可是,他一时又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呐呐地道:“好是好,只是我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钱来啊。”
李忠急于脱手,见有人送上门来,道:“不急,我可以给你找个钱庄的老板帮你放款。你先打个借条吧,地契我今晚就给你。怎么样?这会不吃亏了吧?”
七百大洋,买了八十亩地,算上去还不到九个大洋一亩,比人家十个大洋一亩的还要便宜。王裕民心动了,“多谢李老爷。我们这就签订契约?”
李忠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签,现在就签。管家,拿笔墨过来。”
双方签字画押,王裕民又打了欠条,拿了地契,喜滋滋地回去了。
李忠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累了,靠在一条躺椅上,揉了揉太阳穴。没有休息多久,大儿子李兵贵便跑了进来,“爹爹,我弄到去台湾的票了。”
李忠一听,很是高兴,“好,什么时候的?”
李兵贵道:“后天就得走。听说共军已经过了武汉了,船票都抢疯了,我是花了十条黄鱼才弄到的。再晚就走不掉了。”
李忠道:“贵就贵点吧。能走就成。”
李兵贵补充道:“爹爹,我只买了十张票。”
李忠有些惊讶,问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家里有十二个人,要买十二张票的吗?”
李兵贵解释道:“可是没票了啊,就剩下十张,还是最后一趟了。我跟您说过要早点走,可你一直舍不得离开这儿。”
李忠无奈地垂下头,“十张就十张吧。留下来二个看看家也好。管家,你去把太太们都叫过来吧。我们今晚开个家庭会,说一下这事。”
管家便上去叫人了。不一会儿,客厅里便坐满了人。
李忠刚把情况说完,客厅里太太们便哭成了一片。
“老爷,我们服侍您这么多年,您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李忠心烦,看到春花和李桂香没有哭,问道:“春花,要不你娘俩留下来?家里还有这么多财产,光是这院子,少说也值个五六万大洋的,总得有人看家吧?我们也只是先过去,等安顿下来了,就叫兵贵来接你们?”
春花这么多年了早已习惯了这种不受宠的待遇,也懒得去争,看了一眼女儿,问道:“桂香,你的意见呢?愿不愿意跟妈留下来看家?”
李桂香犹豫了半天,自己在父亲眼里本来就不得宠,留下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便道:“娘留下来我便留下来陪娘。”
李忠这时深受感动,摸着李桂香的头说:“闺女啊,不是爹爹不要你,只是确实没买到船票。你放心,爹爹到了台湾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来接你们娘俩的。这里还有一百大洋现银,王裁缝家还有三百大洋的欠款,民团贾团长那儿还有六百大洋尾款。够你们娘俩生活一阵的了。”
春花便上前接了大洋,借条等东西。
李忠又道:“你们也各自去收拾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李忠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走,与春花就是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