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坐落于河南周口的一个小村里,长久以来与之两地相隔,记忆中便只有夏冬,没有春秋了。
依稀记得四年级在家读书,冬日里皑皑的白雪积了满地。我和哥哥背着书包去上学,时刻都能感受到寒风在耳畔留下的红肿印记。学校不远,只留下简简单单的四排脚印,还很快就会被新雪盖住。这两年回去的多了,可雪下的越来越少,也远不如从前的大,过年的气氛似乎都因之乏味了些。
故乡还有夏日的蝉鸣。从前夏夜里大家搬了椅子坐在院子中,旁边置一张小桌案,上面放着几块通红可口的大西瓜和一壶茶。大人们对面坐着,一边摇着破旧扇子一边聊天,耳边伴着刺耳的蝉鸣,身上偶尔还会有蝉的汁液。孩子们则是组团打着手电筒出去,绕着小村走一圈,抓那些夜里偷跑出来的蝉蛹。若是玩的累了便回去躲在父母怀里,爹娘或是微微一笑,或是嗔怒一下,复又将他们拥入怀中轻拍着安慰,嘴上的谈天依然不停。
我对故乡没什么少时记忆,也没什么当真割舍不掉的感情。然而一个人在异地的时候,想到一家几口分隔几地,心里总归生出一种颠沛流离无所依的漂泊感。
现代人大多如此。
父母在一处,自己在一处,孩子或许又在另一处。自己这边赚了钱,一边养着父母,一边供着还在上学的孩子;孩子大了,资金上的问题虽然可以断了,情感上的羁绊终究是不会停的。一周一次的电话,一边跟远方的父母汇报自己康健的消息,一边询问远方的孩子近日是否一切顺心。父母总说“挺好的,别挂心。”,孩子总说“我很好,你们放心吧。”
事实上谁都不好。
父母劳苦了一辈子,骨子里就是爱操心的命,一两个人在家里,或许满脑子都是如何替自家孩子省钱。而奋斗着的现代人呢,上有老下有小,两口子只能在生活的夹缝中不停挣扎,力争上游或是力争把孩子送入上游。再看孩子,隔了一代的生活就像隔着铁栅栏,输入输出格格不入。孩子一边思想上受着父母的希冀与压力,一边内心却向往着自己幻想出来的锦绣前程,于是一天天的备受压迫、身心俱疲。
中国很大,为了“梦想”我们背井离乡,在另一个地方活上五年、十年、一辈子。时间久了,我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故乡,到底是那片出生的土地还是流血流汗的新家园。
经常有人会问我,你是哪里人?我迟疑两秒回答说,“我家在河南,但是在厦门长大。”这个答案很奇怪,我就是河南人没什么好说的,可厦门在记忆中的比重显然远远超过它,从小的耳濡墨染我似乎也更像是一个南方人,所以我迟疑。
“故乡”啊,一个在余光中先生笔下无比诱人的词语,在当下变得愈发淡漠起来。这种淡漠悄无声息,这种淡漠无可奈何。几年前看七堇年的《近在远方》,书中写到:“这世界其实无所谓远方,所有你的远方,都是他人的故乡。”
是啊,所有我们的远方,都是他人的故乡。那么就拜托远人,替我们在故乡的热土上好好生活罢。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又是中秋,我在远方看着和所有人一样的月亮。心里许着和从前都不同的愿望,“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