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有一篇小说叫《春风沉醉的晚上》,讲主角为省钱住在一个弄堂的小破阁楼上,原文是这么描述的。
在 这Grub Street里住了一个月,房租忽涨了价,我就不得不拖了几本破书,搬上跑马厅附近一家相识的栈房里去。后来在这栈房里又受了种种逼迫,不得不搬了,我便在外白渡桥北岸的邓脱路中间,日新里对面的贫民窟里,寻了一间小小的房间,迁移了过去。
邓脱路的这几排房子,从地上量到屋顶,只有一丈几尺高。我住的楼上的那间房间,更是矮小得不堪。若站在楼板上升一升懒腰,两只手就要把灰黑的屋顶穿通的。从前面的 衖里踱进了那房子的门,便是房主的住房。在破布洋铁罐玻璃瓶旧铁器堆满的中间,侧着身子走进两步,就有一张中间有几根横档跌落的梯子靠墙摆在那里。用了这张梯子往上面 的黑黝黝的一个二尺宽的洞里一接,即能走上楼去。黑沉沉的这层楼上,本来只有猫额那样大,房主人却把它隔成了两间小房,外面一间是一个N烟公司的女工住在那里,我所租 的是梯子口头的那间小房,因为外间的住者要从我的房里出入,所以我的每月的房租要比外间的便宜几角小洋。
又如张爱玲的《怨女》中描述的:
她翻来覆去,草席子整夜沙沙作声,床板格格响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一会又被黎明的粪车吵醒。远远地拖拉着大车来了,木轮辚辚在石子路上辗过,清冷的声音,听得出天亮的时候的凉气,上下一色都是潮湿新鲜的灰色。时而有个夫子发声喊,叫醒大家出来倒马桶,是个野蛮的吠声,有音无字,在朦胧中听着特别震耳。
这大概是二三十年代的底层群众的居住情况,如今居住条件已然大有改善,不至于像旧时代那样憋屈,但又因为人口的鼓胀,政府不可能建那么独立的平房给你住,平房变成了奢侈的别墅,仅供少数权贵占有。普通人往往都是向上发展,只能居住于高高的钢筋水泥笼子里。虽然独门独户,但实际上跟你的邻居也只隔了一面墙,或是一层楼板。这就带来很多问题,比如噪音。
新建的住房或许没有《怨女》中那么夸张,但楼上楼下的声音是避免不了的。本人住了十来年这样的房子,有着深刻的体会。曾经有一段时间就被楼上的声音所困扰,经常在半夜听到很响的脚步声,乒乒乓乓打砸的声音,弹珠掉地上的声音,两口子吵架的声音,电视机里电视剧的声音……所幸,没多久搬家了,享受了一段时间没有噪音困扰的时光。
不过,搬入新家后倒成了楼下投诉的对象。楼下的女人有点神经衰弱,容不得一点声响。她经常说我家声音大,我不知道我家干什么了,老婆孩子早早上床睡觉了,本人到是因为中年焦虑睡得有些晚,但也不至于有多大的动静。而且我在家里能清晰地听到相隔十几层的钢琴声,因此我笃定不是我家的噪音。但有一天晚上睡觉前,不小心掉了一个硬物在地板上,紧跟着楼下的男人也吼叫起来,我也停下来竖起耳朵听,竟没有别的声音。之前我老婆有说过,地板的声音很大,可能会影响楼下,当时我还不信,觉得地板下边是隔空的,没有传播声音的介质,怎么会影响楼下呢。于是我上网查了查,发现地板如果不做隔音处理的话,还真有放大声音的效果。带着这样的担心,我只好在地上铺了层泡沫垫子,如果楼下还是觉得有声音,那我也没办法了。
记得早些年刚出来工作的时候,住的是三合板的隔断房,隔壁说悄悄话都能听得很清楚,本以为商品房不会有这样事情,但实际上一样有这样的尴尬事,想想农村漏风砖瓦房子,半夜唱卡拉OK,邻居家都听不见,而这背负半生债务买的水泥笼子,生活却要处处小心,生怕变成了扰民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