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九月,将近中秋。
有幸同朋友家人出行沙巴,见证海上生明月之景,此生难忘,借用王小波一句话“古今无不同”。
由山打根到仙本那,骆家爸爸自驾,往返车程12小时,长路漫漫,感激不尽。
今无事,记录沿途点滴,以作纪念。
凌晨2点从山打根住处出发,脚下是坑洼不平的长路,头上是满天繁星。
因路两侧无灯光,加之夜深无人,回头看来时的路,惊悚之感顿时袭满全身。
我看一行八人,除了铁汉骆家爸爸因为要驾车需强打精神外,其余都近昏昏欲睡。
路况实属复杂,每50公里才偶遇一个对方来车,会灯时远光近光需打满分。
车在颠簸,像一个人正在趔趄中,忽遇一大坑,没有留意到,当即摔倒。当然,车没有摔倒,不然鄙人也不会镇定自若地在此敲键盘。虽未摔倒,整辆车却腾空而起,重重落在地上。每个人被这个场景惊醒,睡意全无,朋友头撞出一个大包,骆家姑姑一声惨叫“我的腰”。
来不及看坑,长途路上,需找合适的位置才可以停车。最近的镇也属不近,正所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所幸人知道痛,经验多的同行人说既知道痛,应无大碍。
调整座位,那位姑姑的疼痛似乎传染给了在座的每个人。距离仙本那镇还有2、3个小时,大家打起精神,小心出发。
一路谈及适才所遇,感慨那不是一个坑,而是一个很大坡度的陡坡。感叹不知道这个不是坑的坡不知道坑了多少人。
后来回程途中,一行人一定要再看一眼那个陡坡,犹如有缘千里来看坡,千年等一回之感。
终于到达,办理完小岛居住手续,将车停好位置后,一行八人坐船前往马布岛。
是一条十几人已然坐满的游船。除了我们,多了一家本地华人,一对欧美人,一个独行的金发女孩子。
船起锚。你好,大海。
眼看着水屋越来越远,小镇越来越远,整个海上又如同凌晨的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我看向船的另一侧,只感到大海的浩瀚无边,海风吹着我的脸,拼着命要把它吹黑。
看向我自己这一侧时,浪高至船沿,打湿我的救生衣,弄湿我的眼镜,让我费解的是,这一侧的船速仿佛比另一侧高出两倍。
我心里突突,这,是活着的感觉。
没出息去拉着朋友的手臂,仿佛看到此人鄙视的眼神,故作镇定,放开友人,望向慢速的另一侧。
同一条船,着实另人费解。
海岛行的常规项目是浮潜,游泳,椰林沙滩,吃海鲜。
仙本那的海岛比之别处,大、多、清。身临其中尚不感受深刻,拍一张海上漂流儿划着一艘小木船的照片,深有世外桃源之感。不过不要把眼睛从照片上移走,不然桃源之感一同消失。
放下手机,海水依然很清澈,蒂凡尼的蓝色依然在那里,可这一只只伸向你的小黑手是怎么回事。
刚开始,你还会奉献出你的饼干、薯片。渐渐地,你开始厌烦,因为这一个个瘦小的身子无止境地伸着手,眨巴着可怜的眼睛,哀鸣一般说着“money、money”。
“money、money”,古今无不同,海内外无不同。
第二天早上,我躺在沙滩椅上等着太阳出来,漂流儿爬上水屋,看着我身后的饼干,手伸出来一下,指一下自己的嘴巴。
自从昨天被朋友教导,不可以嘲笑他们,我就反思该如何面对他们。
为什么是嘲笑他们,我来说一下故事梗概。
那天我和朋友坐在木板边,面朝大海,这时候漂流儿们远远地向我say“money”。我回了一句“you give me,i have no money."朋友教导我说”你可以不给他们,但是不要用这种方式嘲笑他们。“
虽然有些不服气,不过鉴于昨天的经验,我今天就不理他们。可是我忘记了饭是每天要吃的,昨天给了饼干,今天应该继续给。
不过我还是没有给,他们破坏我吹海风的好心情,干扰我和大海独处的时光,我找了各种理由不给他们吃的。
可是他们不走,这脸皮比我还厚。他们继续待在我旁边伸着手,指着嘴巴。
我恍惚中发现眼前的不是漂流儿,而是一些机械人。
不远处1号房间的一对马来夫妇,看起来有些年纪了。他们看我一个中国人如此没有爱心,估计又想起中国人的种种不好,就感觉那孩子在我那里讨不到什么东西,就招呼那些孩子过去。
那些孩子立刻就离开了我,跑到他们面前,拿着一包红色包装的饼干打开吃起来。
据骆家爸爸讲,这些漂流儿出生在海上,没有国籍,被称为海上吉普赛人。
我是在《巴黎圣母院》这本书里初识吉普赛人,印象中是一群有组织的流浪者。女主是很美但也很蠢的角色。再后来,读《百年孤独》时,再次遇到吉普赛人,除了流浪的人设,又加上神神叨叨,见多识广却钻研不精的特点。这次见到现实版的吉普赛人,标签又要添上一个“不好看”的标签了。伸手不好看,伸了又伸不好看。
不知道他们长大一些,会不会记得这些。长大了的他们,开始独自划一艘木船到处辗转出售海鲜了。花蟹、石头鱼、龙虾、鲍鱼。他们不再伸手去讨钱,而是以物换物。身上也没那么精瘦,话也不止是“money”了。
一家人住一只船上,衣服当做船篷。风雨一来,小孩子瑟瑟发抖,手掌白到没有任何血色。这时候更要去伸手,游人的心是软的,摸一摸这冰凉的小手,钱不给也要给些吃的。
尽头,何处是尽头。
我让朋友帮我问他们为什么不多穿些衣服,他们也不回答,只管“money”。
没有国籍,大人们固然上不了岸,小孩子却可以在水屋上嬉戏打闹。除了海上童年,木板上的童年也止于此了吧。
可你也不能读三国,替他人流泪。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晚上,月亮升起来,一排排水屋在海上享受着月光星星,享受着脚下海水的轻抚。
几个人在木板上坐着,喝着小酒,吃着螃蟹,谈着天,说着地。
此情此景,人生难得几回有。
远处巴瑶人的船在海浪的拍打中微微摇晃,天边有流星划过。
(PS:巴瑶人就是海上吉普赛人,他们是最后的海上游牧民族,会在浅草处搭屋居住,并不全是以船为家。
以打渔为生,为了能潜入更深的海域,会把耳膜弄破。
近年来,随着游客的增多,马来西亚政府开始关注巴瑶人,允许部分巴瑶族人进入马来西亚国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