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雨水,春风似乎软了起来。行走在静谧的夜色中,这种感觉尤其明显。一弯残月静静地挂在天上,散射着柔软的橘黄色的光芒,远处的群山在朦胧的月色中依然沉睡。
浅灰色的天幕,看上去有些深沉。星星不多,也不够明亮,似乎在淡淡的雨意中徘徊着脚步。眺望天际,浓密的云朵开始攀升,如潜龙般的昂着头颅。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一场联袂出演的大戏就要开场了。
暗灰色的云层相互叠加着,簇拥着,翻腾着,似乎要努力挣脱大地的束缚,去完成一个庄严的使命。耳边已经隐约的听得到,那滚滚欲来的春雷和那即将迸发的闪电,正化作一曲恢宏的旋律,将无数沉睡的幽灵唤醒。
蛰伏了一个漫长的冬季,在春的呼唤里,虫兽们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用诧异的目光又一次去审视这个崭新的世界。谁都没有忘记入冬前的那个邀约,在隆隆的雷声中,起身,向这个春天致敬。
母熊从树洞里探出了脑袋,身后是两只刚刚断奶的小熊。两双稚嫩眼睛写满惊讶与困惑,滚动的眼珠不停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母熊悠然的在溪水边寻觅着草根,棕色的爪子划破了残留的冰面。两只可爱的熊仔,在嬉戏中拥抱着滚下了山坡。溪水中的鱼儿摆动着长长的尾鳍,正在努力的向它们的出生地进发。石缝深处,冬眠的青蛙在温煦的春风里,渐渐融化了四面的冰甲,蹦着,跳着,一头扎进了欢畅的小河。蛇,慢慢地昂起了头,紫色的吐须左右摆动,感知着春的气息。
惊蛰时节,天地间就像一个灰色池塘,由近到远,递次的凝重,似乎在凝重中昭示着一个个新生命的初始。
到了惊蛰,阳气才真正的站住了脚跟,天气也开始转暖,一个明媚的春天也就此迈开脚步。
田里的禾苗,在雨水的滋润下开始返青。层层叠叠的沟壑上,嫩黄的草尖破土而出。成群的麻雀,集结成黑色的闪电,从一片树林飞向另一片树林。欢快的叫声,似乎在告诉那些刚刚醒来的精灵们,它们,才是这个春天的主宰。远处的树枝上,落着几只早燕。虽然看上去有点模糊,但那熟悉的剪刀般的尾翼,依旧可以清楚的辨识。
过了雨水,也不一定标志着雨水真的到来。老天爷在这个时间段里,往往是惜水如金。如果不是这样,也就没有了“春雨贵如油”之说了。
虽然没有挥挥洒洒的雨水降临,天地间却依然笼罩在一片湿润之中。河边的柳树吐出了雀舌般的新芽。嫩绿的柳枝,像少女的蛮腰,在春风里摆动。高大的白杨,拱出了暗褐色的花絮,像毛茸茸的鹿角,渐渐的拉长。草色如烟,群山如黛。原上的草色也一天比一天绿了起来,即使还没有到达踏青的时节,远在古都西安的一个人,已经挥笔写下了那“绝胜烟柳满皇都”的诗句。
过了惊蛰,雨水似乎才逐渐地大了起来。漫天的雨幕中,偶尔也会夹杂着几粒飘落的雪花。老人们常说的“清明不断雪”也许就是对这个时节最公正的评判了。
蒙蒙细雨,翩然而至,读着杜甫的《春夜》,滴落了心情,沉醉了心绪。雨打窗棂,如同悠扬的天籁,缀满了遥远的唐朝。
记得陶渊明说过:“促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早春二月,春风熙熙,细雨蒙蒙,等待了一个冬天的虫兽们,从严寒中醒来,争先恐后地拥进春天。
惊蛰过后,柔软的风儿吹过田野,空气也跟着清新起来,到处弥散着春天的味道。在这催人奋发的融融春光里,不由得追忆起魏武帝当年的著名诗赋: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惊蛰时节,正应对着乾卦爻辞中的“见龙在田”,如何能不努力奋进,而去辜负这个伟大的时代呢?
读王安石的诗,总是躲不过“春风又绿江南岸”,而在我的心中,真的想去删掉他另外所有的句子。人,总是不要以人生的挫折,而惆怅满怀。要走出文人墨客的传统思维,即使是做一颗小草,也要为美丽的春天去增添一抹新绿。
让时光的镜头摇到永定河畔,先农坛那一亩三分地是否已经耕耘?帝王们藉田时所播下的种子,虽然还没有等来那一片春绿,而谁,又能读懂深埋在黑土地下面那一颗颗萌动的春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