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日常
容容还在最艰难的第一期化疗中载浮载沉,我也只能在一边默默地为她加油鼓劲。
一天我挂完针,在走廊里散步,遇到了老娘舅。老娘舅是个扎根病区陪护病人的家属,陪着他多发性骨髓瘤的老伴,已经有两年了。他和病区里的好多病人家属都熟,大家都喊他老娘舅,我和他打了招呼,两人靠着走廊里的加床聊了会天。
他说和老伴两人青梅竹马,又是邻居,一起下乡一起吃苦,一辈子没红过脸吵过架,原想着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没想到老伴居然得了这个病,病危通知书已经接了无数张,现在也没啥其他的想法,就想老伴能熬过一年,能再长一岁,她还没到70呀!
两个人聊了会,都有些感伤,默默地就散了。
第二天一早,走廊里有动静起来,车轮声人声参差不齐,这在血液科不是个好事,我心里一阵紧张,立马踱到门口去看,就见老娘舅推着推床,一手还拿着阿姨最爱吃的馄饨,老娘舅一边推一边俯在老伴的耳边,轻声地对她说:“走,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我站在门边半天动弹不得,就这么看着老娘舅把阿姨推向电梯,推床看不见了,我还默默地杵着,隔壁病房的病友在我身边叹气:“唉,今天早上停止治疗了,医生说还有一口气,还是回家吧。”
一早查房,陆医生通知我今天腰穿,还说化疗要加个药,阿糖胞苷,杀伤力更强一些,清洗战场更狠。我说,好吧。对我来说,加化疗药的冲击力比不过腰穿,我苦着脸问陆医生:“谁给我做腰穿啊?”“我们会安排的。”陆医生说完看看我,走了。
整个上午我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一直到11点,三医生匆匆地拿着针剂来了:“到对面的操作室,准备吧。”我趿着鞋,拎着吊瓶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坐上操作床,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那个腰穿是你给我做吗?”“哦,陆医生给你做。”三医生回答的干净利落。
一大股喜悦瞬间从我心底升起,“是陆医生呀,是陆医生给我做呀!早就听说陆医生是个中高手,最爱钻研各类技术,只是现在已经不轻易出手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在心里欢呼雀跃,脸上立马就开了,麻溜地脱鞋上床躺好,脸上还在笑。
腰穿相当顺利,一针见血,果然陆医生的技术不是盖的,酸痛涨麻感都只有一丢丢,陆医生抽完脑脊液,注射完化疗药,利索地收尾,一边说:“平躺,上半身不要动,特别不要抬头,到下午5点才可以起来,这次是第二次腰穿,再有一次就差不多了。”“陆医生,太谢谢你了!你技术这么好,这次腰穿我都不怎么痛,下次我可以提前预约你吗?”我就差痛哭流涕了。陆医生超淡定,微微地笑了笑:“不怎么痛就好,下次的事再说了。”
傍晚五点翻身解放后,我一路和病友感慨陆医生的高超技术,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一天,我作为病人的幸福指数那是噌噌噌地飙啊!
三月第一天,我的砒霜已挂到尾声,一大早,病房里涌进了一大群医生,可我居然一个也不认识。为首的一个胖胖的男医生开始询问我的情况,我一边回答一边用充满疑问的眼神瞅他,他应该是接收到了,问完加了一句:“从今天开始,你由我们组接手,以后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新医生接着往下一间查房了,我一步蹿出去到走廊的病友堆里打探消息,终于打探明白了,新来的医生姓洪,接替了陆医生组的工作,陆医生这个月开始轮到去另一幢楼的层流病房负责骨髓移植工作,这是他们的常规做法,每一组都会被轮到去负责层流病房。打探明白后我心里一阵叹息:这陆医生都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下一次的腰穿我要找谁做啊!
吃了午饭正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病区里忽然叽叽喳喳地热闹起来,又有一大群人涌进了我们病房,手里还提满了东西。什么情况?我忙从床上直起腰来,护士长冲在前面,开始向大家介绍,原来是癌症康复协会的人来给我们送福利了。每个病人一盒鸡蛋,挺大的一个包装盒,火红的颜色,好像过年走亲戚时拎的礼品。癌康会的会长自己也曾经是个癌症病人,说这次有人赞助,就专门来血液科送福利,鼓励大家好好养病。
癌康会的人一出病房,大家都开始研究那鸡蛋,富硒鸡蛋,标价居然要500,这么高端的鸡蛋,都不知道该怎么吃了。同病房另一床的阿姨说了,这标价都是唬人的,反正是免费的,不拿白不拿,下次让他们多来几次好了。听了阿姨的话,大家都笑起来,当病人居然还有东西拿,也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新医生查房第二天,告诉我腰穿检查脑脊液情况正常,这一期化疗也比较平稳,让我上午挂完针下午就可以办出院了。我的心花一朵接一朵地开,谢了医生,一上午都在傻笑着看吊瓶数数中度过。
下午,我和容容告别,容容已经稳定了些,没之前那么凶险了,我给她鼓劲,约了下期再会后,欢欢喜喜地跟着大饼回家了。
又有了个12天的假期,继续躲在妈妈家,吃吃喝喝睡睡,看看书刷刷剧,我也已经有些适应了这么懒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