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已丧胆廿日,思之,此亦人生之又一大事,遂记之。
余夙婴胆疾数年,自孕三月即知有石栖于胆,医者嘱余:“少食多餐,少进油腻物……”思之奇之,孕期别无异样直至分娩。产后荤素皆食,体重剧增。橙一岁有余,余觉背部不适,医者谓余曰:“石碎且数众,万不可使其入胆管。”此后,余有不适即就医,常患石入胆管诱他疾。
今岁暑期临近,余觉背痛,就医,医者曰:“尔胆已然磁化,功能皆失,建议割之;留之,有害而无益,长此以往,必成病灶。”归家,余窃思之:无胆,可否?割之,遭宰如畜,余甚惧之。思忖再三,余尚心存侥幸,能安之,则安之。
暑期一月,胆安分未动,窃喜不已。
开学伊始,胆亦活跃,疼痛难忍,照之以彩超,输之以液体,胆亦不消,水肿依旧。医者建议择日而割之。思之,余之课业,与谁负担?于是又拖数日。
此间几日,日不能进食,愈食愈疼,课上一半,汗流浃背;夜不能寐,目不交睫,辗转反侧,疼痛难忍。十九日,饭后就急诊,吊液四瓶,毫无改观,中夜服药两次,药之止痛者亦无效,坐不能寐,卧不能躺,匍匐式亦不能缓解,余等天明,恍若度年。东方始白,吾属即往医院,随即入院。生化,彩超,CT,X光,医者嘱余滴水亦不可进,以防即刻手术。影像医者疑有石已入胆管,主刀医者则告余曰:“汝胆甚大。”午后,医者合议,为定是否有石入管,加之以核磁验之。明日,核磁胆管成像,主刀朱姓院长谓余:“以临床观汝之表现,石未入管。”余对曰:“未入最好,免得挨大刀。”午后,核磁图片报告皆出,胆管无石,余心中如一巨石落地,幸免于剖腹。
二十日午后,余被推入手术室,静脉点滴,余有印象止于一医者谓其同事:“吾此刻习一时强国。”主刀医者吿余:“勿惧!”此后余便浑然不觉,一时辰又余,余只闻几人大声唤余:“醒之,醒之……”余便极力睁眼,余思术前,有医者嘱余:“吾属将唤汝于术后,汝需用力睁眼以应吾属”,余记于心。
术后第三日夜,余已可下床,责任医者刘谓余:“汝胆大在其次,汝胆于腹腔厚若皮球,术钳逮之不得,吾等别无他法,扩之伤口竟取之。”
术后五日归家,夜寐有梦:吾弟子或携其祖母,或携其母亲,或亲自前来,如鞫囚徒般,叱余曰:“何不按时上课?”叫嚣乎执余适曹之所,适曹有官务出门迎宾,令吾属侯之。余窃喜:天助我也,闹钟醒余,心中尚惴惴。
余自嘲,尝闻胆小如鼠者,余之丧胆,乃不如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