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给母亲过周年,在回老家的路上,坐在车里,大家聊到了母亲,聊到了我们小时候,感慨不已。不是大姐说起,我已经忘记,我小时候那么淘气,淘得惊天动地。
大姐说我小时候,特别的害(淘气)。我两三岁时,大人下地干活,大姐在家里看着我,大姐比我大6岁,大人在房梁上挽一根绳子,把我拴住,我就在绳子固定的半径范围内活动,能够得着窗台,把窗台圪楞啃得坑坑洼洼,掉漆皮,每听他们说到这儿,我总能想到一个比窗台高一点的孩子,专注啃窗台圪楞的样子,满嘴的蓝漆皮。我记得,我家的窗台被母亲油的蓝盈盈的,太阳从玻璃窗照进来,窗台上闪亮闪亮的,就像水在流动。
我记得,母亲在时,说起我小时候,也常常讲起这件事。她把窗台沿儿泥得整整齐齐,过两天就被我啃得一溜豁子。过去的窗台都是用泥抹光滑,刷一层油漆。
讲这些时,母亲满眼的慈爱怜惜,说过去的娃娃吃喝不上,估计身体里缺营养的呢,要么就是长牙,牙床痒痒,啃窗台磨一磨可痒。只有一个母亲,才能贴着心为她的孩子着想。
大姐还说道,那时候吃饭端在炕上吃,放馒头的笸箩,放的靠里一点,被拴在炕上的我,看到饭端上来了,急得要吃,又够不着,一脚后跟把笸箩勾到自己跟前,抓馒头。我父亲看见这个举动,觉得这么小就会动脑筋,想办法,亲的不行,就故意把放馒头的笸箩,放在我能够得着的地方,让我一次一次的勾。母亲怕惯下这个毛病,孩子看见啥都用脚勾,怕热汤热饭把孩子烫着,嗔怪的阻止父亲。听着这些温暖往事,就能想到家里的温馨画面,心里情感奔涌,眼热喉头发紧, 有眼泪往出涌。母亲与我已经天各一方,但这份温暖一直在我的心底,是我御寒的棉衣。
想起母亲说过的一件事。我刚出生的时候眼角有一个圆圆的红点,有火柴头那么大。村里老太太看见了说,这媳妇儿怀孕想吃啥没吃上,孩子羡红眼了。
母亲听别人这么说,很不好意思,她说她怀上我的时候,秋天挺着大肚子,特别想吃西瓜了,想起来又红又沙,就觉得特别香,但那时候穷,买不起。
有一天我们房后的徐五老婆儿,就走就啃的一牙西瓜,红红的,沙沙的,吃得伏溜伏溜的(拟声词),西瓜水就吃就流,能听见吃的响动了。我母亲在大门里看见了,香的,真想吃上一口。那时候,村里可以用粮换西瓜,但家里粮食不宽裕,母亲硬生生的把自己的馋西瓜的想法压下去了,硬是没吃上。所以生下我,我的眼角有一个红红的圆点,母亲才相信了人们说的话,真的能羡红眼。
这件事母亲也跟我说过好多遍,当时只道是平常,转眼间,母亲离开我已经三年了,但那些温暖的话语,说话的神情,依然清晰,所有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
我小时候,就像男孩子一样爬墙上树,经常把衣服撕破,不是这儿扯个口子,就是那撕个豁子,经常会爬到房顶上往远处看, 在羊圈细细窄窄的墙上跑来跑去,还会下井掏鸟窝。
有一次母亲看见了,笑嘻嘻的喊我回家吃饭,结果我从井口一出来,拉着我就是一顿暴打,边打边流眼泪,还要把我往井里填,小小的我,不知道,母亲看到我在井里掏鸟窝,心里有多么害怕,多么担心,多么恐惧!那一顿暴打就是告诫我,以后不要干那些危险的事儿,打的管用,我记住了,从此再没有下井掏过鸟窝。
车一路颠簸着, 听大姐聊天,我仿佛回到了过去,往事一幕一幕涌现。每一个场景里都有母亲温和的眼眸,温暖的话语,细细的叮咛,就像眼前起伏的山峦一样真切。
母亲已经走了三年了,三年的时间淡化了我的伤痛,但那些温暖的瞬间,就像天上的星辰,闪耀在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