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吃的东西很多,然而能够记在脑海且念念不忘的也几乎没有,真要点出那么一两种,大概也只有糯玉米和土豆。前者是一种时令食物,当季吃,才最新鲜,清甜软糯的口感,总能让荒草萋萋的秋天增添一抹余香,它之所以能够令我喜欢且记忆深刻,大抵便是因为这短暂的一季。而后者能够让我如此迷恋,许是因为其太过于普遍且平凡,时常的相遇,才能够在记忆里压出一道深深的痕。
在我的记忆中,土豆最普遍且最简单的做法大概便是用来煮。刚刚挖出土的土豆,不用去皮,只消用刀刮去表面薄薄的外衣,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用菜刀切成厚片备用。铁锅里放上一点点儿油,等油热,把切好的土豆放下锅,翻炒几下,倒入适量的水,喜欢吃酸笋的放入酸笋,喜欢吃酸菜的放入酸菜,等土豆能够被铲子一戳为两段,且有沙粒感的时候,这煮土豆便熟了。
刚刚煮出来的土豆冒着腾腾的热气,入口即化,喝一口汤汁,酸香的汤汁伴随着土豆的清甜在舌尖荡开,整个胃口也在瞬间被酸辣土豆汤包裹,侵袭。
新鲜出土的土豆必是受大部分人喜爱的,皮薄肉厚。儿时的时候,每每土豆成熟的季节,我都会跟在母亲的身后到田里挖土豆。母亲很少让我动手挖,都只让我跟在身后捡土豆,毕竟土豆埋在土地里,稍不留意原本完好无损的土豆便会挖出口来,挖烂了的土豆无法保存下来,只能当下便要吃掉。
母亲挖土豆挖的很小心,倘若真要挖烂了一两个,便会很懊恼自己的粗心,而我在母亲的教导下,捡起的土豆也要很小心的放到篮筐里。当夕阳落山,一田的土豆也终于挖完搬回了家。母亲把挖烂的土豆挑捡至一旁,好的土豆便放在簸箕,篮子里晾晒,用来储藏,以供日后食用。而烂了的土豆,母亲便用来做成美食犒劳我。
甜糯的土豆里夹杂着浓郁的花椒香,这大概是我对这道美食最原始的记忆。然而做法我忘记了,也许是从来不曾记得过。只记得母亲把烂了的土豆刮皮洗净,切成滚刀块放在一旁,把采来的花椒叶也洗干净放在一旁备用。
昏暗的灯光下,油在锅里冒着热气,放进去的土豆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母亲快速的翻炒几下,倒入盐,放入味精,最后把一大把花椒叶铺在土豆的上面,然后倒入一点点水,盖上锅盖焖。约莫过十多二十分钟左右,母亲揭开锅盖翻炒,又接着盖上锅盖焖,大概焖了半个小时左右,土豆熟了,揭开锅盖,浓郁的花椒香扑鼻而来,母亲趁热给我铲了一大碗,我迫不及待的夹起土豆往嘴里送,那浓郁的香味充满了我整个童年,乃至到现在依然念念不忘。
经过岁月的蹉跎,原本光滑的土豆,也逐渐开始“衰老”,皮和肉紧贴在了一起,这个时候,要想把皮从肉里削下来就太难了,于是智慧的人类便又有了新的吃法,把已经发皱的土豆洗净带皮放进锅里煮,等到筷子能够把土豆穿破轻松,那说明土豆就熟了。熟了的土豆剥起土豆皮就没那么难了,三两下,皮便去得干干净净。
去了皮的土豆用刀炳捣碎,直至所有土豆成泥备用便可,锅里放上热油,把捣碎的土豆泥放入锅里翻炒,倒入适量热水,放入一些酸笋,待到锅里的土豆开始冒泡,发出“咕咚”的声音,酸笋土豆泥便做好了。
又或者,到田间地头,拔一把萝卜菜,这萝卜菜最好是一拃长为佳,清水洗净,放入滚烫的开水中,把萝卜菜煮至颜色浓绿时捞出过凉水,切成小段,倒入土豆泥中加盐调味,当土豆泥完全附着于萝卜叶上,而萝卜叶又恰好与土豆泥融为一体时,这萝卜菜土豆泥便算是好了。这两道菜我们通常称之为老奶洋芋(云南人对土豆的一种称呼),对于过去来说是极好的菜肴,管饱且美味。而今,储存的发皱的土豆倒是很少见了,老奶洋芋的角色则成了一道令人喜食的佳肴。
土豆作为一种极为常见的食材,总能被人们做成不同口味的佳肴上桌,当餐桌上摆放着一盘土豆做的菜,才觉得这顿饭有了去处,饭桌上有了人间烟火的气息。无一例外,土豆自然也成了我餐盘上不可或缺的一道食物,甚至于别人问我想吃什么菜时,也只能想得起土豆,其余的菜,即使吃过多遍,色香味俱全,也仿佛没有在味蕾上留下痕迹,又或者,舌尖大抵只是与这些菜逢场作戏,吃过了便也就忘了。唯有土豆,不吃一顿,这舌尖便馋了,开始想念了。
(二0二二年七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