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期待是一种微妙的暴力,滋长出微不可察的恐惧。
老实说,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足够20岁的成熟。不过这一天还是来了,就像日月相交轮,苹果砸牛顿。说来好笑,但成长居然像万有引力、不可抗力。
尽量抚平我的期待,也抚平我的恐惧。尽量端庄,也尽量表现得落落大方。
过去一年,我有变得更坚强吗?好像并没有。我有变得更坦然吗?似乎也微乎其微。不过我有变化吗?那却有。
去年的这个时候,因为家里人忘记了我的生日而默不作声地在厨房刷着中饭后的碗,望着窗外的粉色夕阳滴泪花,洗碗槽里的水面因为加了洗洁精而漾出彩色的波纹。
前年除夕的时候,一个人在姑姑家,窗外的烟花炸个不停,没有开灯的客厅也因此有了一下绿一下紫的光彩。我坐在昏暗客厅的沙发上收看老套的春晚,不敢打开手机和朋友互道新春快乐,因为害怕发现并没有祝福的简讯。
但其实我并不害怕一个人,我害怕的是被忘记。
从小到大,我给朋友的毕业赠语或长长或短短,一定都会透露出这样的讯息“一定不要忘记我”。被孤立,被绝交,被断联,这些在我眼里都没有被忘记可怕。被忘记似乎意味着我已经真真切切地在对方心里死掉了。会让我疑惑我真的还在别人的生活里“活”着吗?这给我一种类似死亡的恐惧感。
因为这种恐惧,我顺带抗拒了几乎所有能让人想起我的特殊日子,生日、春节、跨年……因为这些日子通通都可以让我有机会发现,我并没有被在乎的人想起。
但越是云淡风轻就越是在意,“期待”这类的情绪状似一个小水泡,打着旋儿地“突”一下平静的心池水面,随后又平静地消失,但池塘知道,小鱼一直在。
期待是一种高风险的投资行为,这个道理我一直懂。一旦投入了期许,就意味着往后都会生活在一种愿望落空的惴惴不安中。我决心不要忍受这种酷刑,藏起我的期待,不过很奇怪,它反而就出现在了下一个拐角。
不知道是小时候哪一次许的愿望被老天拖欠,落在了今年实现。20岁的那一天我终于实现了10岁那年的心愿:全家人无一缺席地坐在一起不争不吵地为我庆一次生。
不过很奇怪,当它终于出现在拐角时,我却好像只是与它点头寒暄,然后又转身一头扎进自己未知的前程去。在20岁的这一天,点燃蜡烛的一瞬间,我居然无法从脑袋中搜刮出任何的心愿。在我所爱的人都记着我的这一天,我发现我忘记了我自己。
我想要填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仍然在意别人如何待我,却忘记了该如何对待自己。小时候一直渴望的、其乐融融欢聚一堂的场景
终于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这甚至让我困惑,我的渴求是否只是我自己捏造的困境,我所想要实现的幸福是否本来就是无意义的执念。爱是否本来就是一种主观的泡影?
期待是不得不去投资的风险,这个道理我20岁才懂。
人是由一个个“愿”组成的,因为有一个个的愿望,才会对世界有期许,有诉求,有生活的盼头。而我曾经的愿望是什么呢?我曾经想要的是什么呢?
藏起期待的那一天,我也藏起了一开始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孩,忘记了幼时许下的一个个愿望,忘记了
自己的渴望与诉求,或者说,强行屏蔽了它们。所以当真切的幸福摆在我面前时,我却没有感知的能力,我放逐了我的期待,也忘记了这就是我所追求的。因此愿望实现后并不觉得欣喜,而是一种空虚,“实现了,然后呢?”
诡异吧,得到梦寐以求之物时,我也失去了它。
我失去的不仅仅是我20岁的愿望,更是对生活期盼的能力以及生活本该有的色彩。
很可怕,我在我的生活里“死”掉了。
迷失在混沌蒙昧的丛林,记不清来时的道路与风景。一事无成的二十岁,我并不确信这是王小波笔下的黄金时代。但20岁,我要我拾起我自己,捡起曾经被流放的愿望。
我要我,记得我。记得一路上所有的泪水与笑容。记得我是由一个个如何如何的心愿组成联结起来的,这是构成我生命的元素。记得我爱的、我追求的,那么我就可以接受,接受混乱的我、迷茫的我、被记得的我、被忘记的我。只要我还记得我,那么一切,照单全收。
我接受所有的我,我接受我的所有。
吹灭蜡烛的一瞬间,我在心底悄悄地说:
“我要我,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