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梁可偶然在超市买了一款很好喝的牛奶，掏出手机想给何晏分享时，才想起来他俩已经分手了。

确切地说，何晏把梁可甩了。

梁可的手指在屏幕上悬空许久，最终还是收起来了手机。

何晏说过，优秀的前任应该“死”在对方的生活里。

梁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牛奶举到喝着冰美式的梁静面前说，静静，这个牛奶特别好喝。

梁静接过牛奶尝了一口，说，嗯，比平时喝的牛奶更香浓。

梁可说，比平时的还贵呢。一瓶十几块啊。

梁静笑着说，想喝就喝啊，又不是买不起。

手似乎捏了下衣角，似乎没有。只是那种习惯计较的窘迫感，令梁可有些无地自容。梁静依然在自顾自地挑选着服装，并没有察觉到梁可的情绪变化。意识到这一点，梁可窘迫感更明显了。

2.

梁可是切实过过苦日子的。那时爸爸刚离开没多久，要债的人快把门槛挤破，原来他为了和情人私奔，不仅拿走了家里的全部积蓄，还向亲戚朋友借了很多钱。妈妈却没说什么，找了个梁可的旧作业本，将欠款明细一一写下，承诺会一分不少地把钱还完。

家里没有了顶梁柱，从没上过班的妈妈，只能早出晚归一天打几份工。为了还债，她们的日子很是清苦，梁可很快学会了洗衣做饭，能自己照顾自己。有时梁可在深夜的半梦半醒间，会听到低低的啜泣声。梁可想起身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她也有许多难过的事情无处倾诉，渴望着妈妈能有一天问她一句，最近好吗？

可她一次都没有。梁可理解她一个女人，被丈夫抛弃，独自带着女儿，还债养家不容易。可学校郊游时的白开水，学校费用能不交就不交的迟缓，还有学校里调皮孩子对她的嘲笑，都让梁可难以承受。

外公外婆早逝，舅舅舅妈曾明里暗里让妈妈改嫁，她都拒绝了。她说，我只想把可可养大。

因为妈妈的油盐不进，舅舅舅妈也来往得少了。毕竟，谁想要日子看不到头的穷亲戚呢。

整个小学阶段，梁可的身高定格在了三年级。爸爸离开的那一年。

毕业典礼上，学校老师亲切地摸着她头，说，见了你妈妈我要问问，是不是给王可可吃了铁，怎么一点儿不长个儿。

那天天气很好，天很蓝，云很白，阳光很温暖。梁可眼睛偷偷湿润了，她没有吃铁，她只是营养不良而已。早中餐她总是不吃，省下钱把学校要求买的东西能按时买上。晚饭她热馒头，炒一个菜，却总是自己啃干馒头，她想妈妈回来能多吃点。

那时，妈妈还没改嫁，梁可还没改名。

小升初的那个暑假，有一天妈妈下班很早，回来看见梁可在啃干馒头，一盘炒鸡蛋被扣在盘子下保温。她红了眼睛，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带梁可出去吃了顿大餐。

梁可看着装修豪华的餐厅，坐在松软的椅子上内心忐忑极了。她看着菜单上的价钱，每一道菜都顶一个学期的生活费。梁可说，妈妈，咱们走吧。我刚刚已经吃饱了。

妈妈没说话，一口气点了六个菜，还给梁可点了杯橙汁鲜榨，给自己点了杯红酒。

梁可计算着一杯果汁可以买多少个橙子，可以买多少个馒头，心里有点难受，主要是心疼钱。只是饭菜太香了，她只心疼到第一道菜上来，就开始狼吞虎咽，将价钱抛到脑后了。

这家红烧肉里竟然还有鲍鱼，梁可一口气吃了半盘。妈妈没有动筷，一直喝酒。如果梁可稍微聪明一点，就会发现些什么。可她还是个孩子，被美食迷住了眼。

梁可吃饱喝足，嘴巴都不敢张开。怕吐出来。

妈妈问她，吃饱了吗？

梁可快活地点头。

妈妈又说，这几年你辛苦了，妈妈对不起你。

梁可想摇摇头，妈妈又接着说，妈妈要结婚了。

脑袋像被被重重一击，嗡嗡作响起来。梁可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那很好啊。

3.

当天夜里，梁可急性胰腺炎发作，她隐约觉得一切美好背后都有代价，从此再也不敢贪嘴。

她在医院住了一周，回到家发现妈妈已经把行李打包好了。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能带走的不多。那些衣服鞋子都穿了很久，早该换了。

梁可妈妈要结婚的对象在另一个城市。

他是妈妈的小学同学，他的妻子生产时大出血去世，留下一个小梁可一岁的女儿。到这里出差与妈妈重逢，这是多好的缘分。梁可望着妈妈，她还是那么漂亮，她值得幸福。

那个暑假，梁可改了名字，穿着一身新衣服，随妈妈搬到了南方，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洋房。

那个男人穿着合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亲切地向她打招呼，可可，你好。

梁可身上的新衣服明明合身又漂亮，她却感觉到窘迫。她在心里已经练习很多次，爸爸。

男人旁边的女孩穿着一条白裙子，头发扎成马尾，比梁可高出大半个头。她说，我叫梁静，你可以叫我静静。

梁可说，妹妹好。

梁静带她看新房间。新房间里洁白的墙壁，崭新的衣柜和桌椅，床上还放了一个玩偶。

怎么样？我参考的。女孩说。

梁可看着眉眼弯弯的女孩，点了点头。

晚饭时，妈妈换了一件新裙子，化了淡妆，好像年轻时那么美，这几年昼夜不分地艰苦生活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梁可在一本书上看到，这叫做岁月从不败美人。

有一瞬间，梁可觉得生活好像就要好起来了。就像灰姑娘住进城堡，成为了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4.

婚礼很简单，梁叔叔只喊了亲近的人吃饭，至于妈妈这边，多年的贫穷早已消磨没了亲戚朋友。爷爷奶奶没有想象中那样嫌弃梁可，给妈妈红包时，还给了她一个大红包。梁静吵着她也要。

怎么样，我就猜这丫头的跑不掉。奶奶说着从包里又拿出一个红包给了梁静。

爷爷笑说奶奶是女诸葛。

梁静抱着爷爷奶奶撒娇，哎呀，还是奶奶最疼我。

那样亲切自然，那样理所应当，梁可好多年没有过了。

婚礼过后，梁可参加梁静学校的入学考试。她的成绩不好，初考没进，梁叔叔拿了不少钱，才把她塞进去。

假期里，妈妈没有上班，变着花样做一日三餐。梁静总是亲密地靠在她的胳膊上，说她做的饭太好吃，让自己长了好多肉，然后又自然地说自己下一顿想吃什么。

妈妈总是笑着说，好。

梁可知道妈妈是为了她，才又有了结婚的打算。可她总觉得妈妈和梁叔叔他们更亲近，她对梁静更好。

梁可自卑得认为，自己是个外人。

这个家里一天二十四小时恒温，舒服得如同春日。梁可却总梦见那个曾和父母度过快乐童年，又曾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旧房子。她怀念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她怀念那个只属于自己的母亲。

因为梁可比梁静矮了大半个头，梁叔叔便带她和妈妈去体检，两个人都有严重的贫血和营养不良。

梁叔叔买了好多保养品，妈妈嘴上怪他乱花钱，却笑得眉眼弯弯。

这个假期，梁可第一次坐了飞机，去了朝圣之都拉萨。他们去了布达拉宫，去了大昭寺，在气势雄伟的雅鲁藏布大峡谷拍了合照。

就让过去的苦难彻底封存在这里，从今天起，求佛赐我新生。离开的时候，梁可在心里许下愿望。

5.

一个假期，梁可的个子明显长高了很多，瘦瘦的脸颊上也有了肉。妈妈脸上也不再一副病弱之色，容貌愈发明艳动人起来。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梁可跟妈妈说，开学了想要住校。

妈妈的脸色霎时间苍白了，她强撑着笑意问她，在家里不习惯吗？

梁可立马辩解，不是，我想多学点，把成绩提上去。

妈妈这才笑了，说，你要是想好好学，咱们报补习班。

梁可的头，垂了下去。

开学后，梁可才知道学校里分了宏图班和先飞班。虽然政策三令五申不可以按成绩分重点班普通班，但是却可以换个说法。

本年级十八个班级，梁静在宏图一班，梁可在先飞九班。两个班级离得很远。

梁可松了一口气。

班里的同学都很热情，上课前好几个同学主动找梁可搭话。她太久没有接受过这样的热情了，回答总显得不合时宜。一上午下来，再也没人向梁可搭话了。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在班里玩儿了破冰游戏，又让大家自我介绍。梁可的同桌是个又瘦又小的男孩子，头发有点长，每节课都昏昏欲睡的样子，叫张启明。

做完自我介绍，班主任顺势选了班委，呼声最高的何宴是班长。

梁可听见前桌的女生，在偷偷跟同桌说，何宴真帅。

后来的日子，梁可始终没有和班里的哪个同学亲近起来。大概是三餐营养均衡，大概是吃了很多的保养品，大概是一对一的补习确实有效，梁可的脑袋终于开了窍，成绩也慢慢上升。巧合的是，无论怎么分班，开学的第一天，张启明总和她同桌。而她的桌洞里也总会有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只是他俩极少说话，她也从没问过。

梁可所在的学校没有升学压力，除非打算出国留学，所有学生都可以直升本校高中。再说远点，作为本市知名大学的附属学校学生，高考压力也小很多。

但是她不肯松懈，咬着牙想证明自己可以更好。

6.

书里形容时间，总会说时光如箭，日月如梭。其实在度过这时间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快，但是回头，却发现几年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了。

梁可本来想考另一所更好的大学，但是求上得中，她还是占了就读大学附属高中的便利。

梁静则收到了国外好几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梁叔叔和妈妈本想让梁可和梁静能一起去国外，相互有个照应。但是梁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她恋爱了。

高考后的一天傍晚，几年没有联系的、曾经的班长何宴约梁可出去见面。她隐约猜到是什么事，甚至在心里想好了拒绝的说辞。

何宴说，梁可，桌洞里的东西，你收到了吗？这几年我都没有走近你，是因为我并不优秀。而且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我怕影响你。本来我计划大学毕业了再来找你，却害怕你被其他男生追走了。我现在仍然没那么优秀，可我一直在为了和你在一起努力。

梁可心想，原来桌洞里的小玩意儿都是何宴送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何宴又接着说，梁可，如果你现在不愿意谈恋爱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努力，一直等你。你只要记得，我只爱你，永远爱你。

我只爱你，永远爱你。这句话像施了魔法，梁可凝视着何宴的眼睛，久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何宴忍不住要再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梁可说，我愿意。

何宴呆住了。

梁可又说，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此刻火红的晚霞照在两人身上，奶茶店里响起温柔的歌曲，何宴的心像被打满了氦气的气球，整个人想要飞起来。

他牵起梁可的手，兴奋地说，梁可，我会永远对你好的。说完，又因为注意到牵了梁可的手，赶忙放下，又羞得满脸通红。

最开始两人没离那么近的时候，滤镜中的对方美得像梦一样，年轻的男女不懂永远的分量，总是轻易许下永远相爱誓言。

7.

梁可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感情。

每天晚上，何宴和她通电话到睡着，电话却一整夜都不挂断，无论何时醒来，只要她轻声喊一句何宴，对方总会迷迷糊糊地应答。

她的名字被何宴设为特别关注，专属的消息铃声响起，何宴无论在做什么都会立马拿起手机回复。

每次见面，何宴都会送给她一封因分别时过于思念写出的情书，告诉她，他有多么想和她永远待在一起。

梁可沦陷了，从来不敢贪多的她，不断地想要更多一点。她的心脏有力地跳动，心里盛满了渴望，她觉得自己重新活了。

梁静出国的前一晚，家人聚餐。梁可在饭桌上一改往日的拘谨沉闷，而是妙语连珠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爷爷奶奶、梁叔叔和妈妈都打趣，梁可整个人闪闪发光了。

梁可特别开心，她认为自己被何宴救赎了。

睡觉前，梁静找梁可夜谈。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却只说，不要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

梁可像每个恋爱中的女孩儿，听不见对方讲话，只一味向梁静倾诉何宴有多好。

梁静在梁可的倾诉里沉默了。她知道有些路总要自己走。

梁叔叔原本计划，梁静开学，大家一起送她，顺带出国玩几天。只因为何宴说会想她，她不想好几天都见不到何宴。她就装肠胃炎，逃脱了。

何宴在她心里占据了第一的位置，谁也比不上。

8.

开学后，何宴和梁可一起去学校报道，又遇到了张启明。

何宴隔得老远冲他挥手，张启明，你也来这个学校啦？

张启明高了，胖了，视线在他俩身上扫视一圈，点点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梁可忍不住说，什么人啊，这么高冷。

何宴同样望着张启明离开的背影，随即，他又望向梁可说，还说他呢，那时候你跟他一模一样。同学们私下里叫你们沉默的羔羊。

梁可很是震惊，她还以为跟班里同学井水不犯河水呢。同时，又为何宴在她生命中出现而满心感激。

大学时期，何宴也做了一段时间的模范男友。他们这对中学同学修成情侣的金童玉女，在大学校园里人尽皆知。

何宴高大帅气的外边，头头是道的口才，也不自觉吸引了一众女粉丝。尽管他一再保证，只爱梁可，梁可仍然是感觉危机四伏。

那天，他们照旧在操场上散步，有个女生跟何宴打招呼。

梁可反复追问那个女孩是谁，是不是喜欢何宴，何宴是不是喜欢她。

何宴不堪其扰，疲惫地说，梁可，你变了。

梁可歇斯底里地说，是，我变了，我没那些女孩可爱，是吧！

何宴把梁可搂在怀里，不再说话。

梁可却又说，何宴，你是不是想分手？

那天晚上月色如水，风也温柔。何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冷静冷静吧。

梁可转身就走。

何宴没有追。

接下来几天，梁可收敛了很多，似乎又变成那个能享受独来独往的、有自己人格的女孩。

9.

何宴依然是那个温柔体贴的绝世好男友，梁可却总觉得他变了。

他不再陪她打电话到深夜，也不再给她写情书，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看手机回复消息的频率变多了……

她只是个害怕被抛弃的女孩，不知道爱情的激情总会退却，生活的常态是平淡。

几次三番的矛盾，何宴从最初的冷静冷静，终于说出了分手。最初那个吸引他的、好强坚韧的女孩，已经消失了。现在面前的这个，索爱无度，像只缺爱的小兽，贪婪地汲取别人的能量。

何宴爱不动了。

分手以后，他俩仍然经常联系。联系几天后，梁可又开始作天作地，又是一段时间的拉扯循环。

优秀的前任应该“死”在对方的生活里。何宴说，梁可，对不起，我高估自己了，我做不到永远爱你了。你放过我吧。

梁可像被一下子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她这辈子从没这么狼狈过。

何宴想来扶她，却又忍住了。梁可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何宴表白的那个傍晚，他说，我只爱你，永远爱你。

她被这句话打动，从来没有人只爱她一个，从来没有人说过永远爱她。

如今，他又说，我做不到永远爱你了，你放过我吧。

梁可轻声说，我放过你，谁又来放过我呢。

梁可又开始变回那个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羔羊”，却多少有点强撑的意思。她总会无缘无故地哭，比从前更甚的窘迫感如影随形。她从前觉得，自己就像落单的布娃娃，还能自得其乐；现在却被人喜欢过又丢掉，因此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

10.

因为梁可的这件事，本不打算回国的梁静，连夜飞了回来。

她仍然自信，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样子。梁可面对她，总是窘迫加倍。

她知道，梁静爱着她，妈妈也爱着她。甚至梁叔叔，也把她当亲女儿爱着。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担心变不成他们期待的样子而自责，所以整个人别别扭扭地不可爱。

何宴却以为那个暗自较劲的“沉默的羔羊”很酷，其实她一点都不酷。

她本以为他是她的救赎，却没想到他带来的伤害最大。

梁静说，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梁可却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被甩？

梁静大喊冤枉，我怎么会知道，只是觉得你还没打开自己，很容易钻牛角尖罢了。

从爸爸——我是说那个爸爸，梁可说着解释了一下，看梁静点了头，又说，从他走之后，很多人劝妈妈改价，我一直很没安全感。妈妈一天工作二十多个小时，我经常看不见她。我一个人吃饭、睡觉、上学，特别渴望有人陪我，遇到不会的习题总希望有人能教教我。有一次我放学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她正在卸货。干这种活的都是男人，她一个女人需要很吃力，才能把货物背起来，休息的时候，她躲在一边啃馒头就凉水。从那天起，我不吃早饭和中饭，实在饿了就啃点馒头，喝点水。晚上，我留好菜给她，她吃完的话，我会特别幸福。学习上我却总在退步，我总是头晕，记不住老师讲的知识。妈妈要给我补习，我心疼钱，就说不想学，学不会。其实呢，我特别自责，怪自己不聪明，怪自己总让妈妈为难。如果没有我，妈妈可能不需要这么辛苦。静静，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多贵的东西，你都舍得买。可我不舍得，我总觉得那些东西太贵，即使这么多年我已经存了很多钱，家里也不需要再为钱发愁，我还是不舍得，潜意识里觉得我配不上那么好的东西……

梁可一直说，梁静一直听着。她早就该这样敞开心扉，把心里的阴霾摊出来晾晾了。不管多悲伤的事情，只要见见太阳，就会被蒸发掉了。

11.

那天晚上，妈妈来到梁可的房间，将她抱在怀里，她仿佛变回了那个失去爸爸的小女孩，开始号啕大哭。妈妈一遍遍地抚摸她的头发，一遍遍地说可可，对不起。妈妈很爱你。在这个世界，妈妈最爱的人就是你。

……

梁可真的变了。

她依旧安静却有了力量，与人相处也开始散发亲切，不再拒人千里之外，遇到问题也学会了沟通，而不是独自忍耐。变得温暖的她，在大学也终于交到了好朋友。

其中一个好朋友，是张启明。

张启明又瘦了，现在的他又瘦又高，头发依旧长长的。梁可说他，你头发不遮眼睛吗？

第二天他就剪了个清爽的发型，顺便递过来一本巨厚的小说——《和高冷校花做同桌》。

通过交谈，梁可这才知道，张启明他爸是校董，分班是特意查了学校系统追来的；高中时桌洞里新奇的小玩意儿都是张启明放的；何宴当初放在桌洞里的是一封情书，张启明看到直接拿走撕碎了；平时上课睡觉是因为他把暗恋故事写成了一本书。

张启明说，梁可，做我女朋友吧。我拿版权费养你。

梁可笑着说，那你再写一本《追个校花做老婆》。

张启明苦着脸说，那得多少字啊。

梁可笑着低下头，在手机上给张启明发消息，等我真正成长为独立的大人，我们就在一起吧。

张启明抬起头看到梁可的笑脸，想跟她说，你不用成长为独立的大人，我有足够的爱来疗愈你。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