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知道有一个人,过了暗淡又悲苦的一生。
小时候不知什么原因,双腿瘫痪了,无法走路,终年躺在床上,连小学都没有机会读。
那时家家生活条件都不好,住的都是老式的土木结构的房子,幸好床前有一小个窗户,门外就是院子,所以多少还能透出点光来,但他的房间总的来说还是昏暗的。
他不识字,不会看书,也不能读报,唯有一台收音机随时陪伴。
他是老三,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原来还有父母和四个兄弟一起生活,觉得生活还是热闹的。可是后来弟兄们陆续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生活,淡出了他的世界。再后来,他20多岁的时候,父亲病死,只剩母亲与他相依为命。
物质生活相对匮乏,精神生活不敢想象。
后来整个社会的生活水平提升了,但他们依然过着清贫的生活。而且,他也一直都没有出过他的小屋。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没有见过他,除了几个好奇心重的小孩会找他说说话。
到他40多岁的时候,老母亲年事已高,也告别了人世。据说他哭得死去活来,想跟着他的妈妈一起走,但没能够。
四弟兄在村子里都各有自己的家,母亲去世后,老大说轮流照顾他,一家在一个月。几家和媳妇商量后都说不大方便,要不凑点钱给大哥,让他住大哥家。大哥家媳妇人本来还不错的,但那种情况下也窝火······那时正好赶上村子里拆旧盖新,老房子要拆除的,所以最终讨论的结果,在村边离他大哥最近的地方单独盖了一小间房给他住。
饮食起居一般都是他大哥在料理,他们买了一把轮椅给他坐,可自己滑着在村边走走,弄了一台旧电视给他解闷。
许多人这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但他几十年都在自己昏暗的房屋里待着,没人认识他,加上他脸色苍白,声音暗哑,几乎没人敢和他说话。
他一般也只是在房子周边绕绕。据说他非常喜欢看日出和日落,一看就是老半天。也爱对着门前的菜地发呆,甚至对着轮椅旁的蚂蚁发呆。
这样过了一年多,有一天生病了,老不好,他哥就街边临时请了一个人照看他,可那个人两天后就不见了踪影。原来是偷走了这个残疾人的3000元钱跑了,那是他妈妈终其一生留给他的遗产,他一生没出过村子,也没花过钱,所以就一直放在枕头里,谁知会遇到这样丧尽天良的人。
本来3000元钱实在不算多,但他看得太重,至此连他哥哥跟他说话他都没回应了,谁也不理,饭也不吃,就对着墙躺着。没几天,结束了他苦难的一生。
02
我看过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哭得不能自抑。他描述与地坛的深厚感情,描写母亲寻找他的身影,描写地坛的春夏秋冬,白天黑夜,鱼虫飞鸟,旧屋古树······那么细致,观察入微!可越是这样,越让人看出他的痛苦,孤独,迷茫,对生命的追问······
然而我上面提到的这个人,没有书可以遣怀,没有公园可以让他逃避,不会写作让他以抒胸臆。我不知道,那么多个寂寞的白天和黑夜,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有什么精神力量的支撑,让他在那样昏暗的小房间里度过一年又一年。是因为母亲吗?所以才会在母亲去世不足两年,他也去了?
他有没有想过命运的不公,有没有无数次的想过要去死,有没有过开怀大笑的时刻,有没有想过自己还不如外面的流浪狗,有没有想过如果有来生希望是怎样的人,有没有······
无声无息。
凡人的故事,就这样淹没在时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