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二嫂的父亲聊天,老人家大约90岁了,身体还很硬朗,耳聪目明,性格开朗,老家是东北抚顺,在广西恭城工作生活了60多年,现在还操着一口浓浓的东北口音。
他家是中农,有十几亩田地,雇了二个人帮忙,家庭条件基本能满足生活,他是老大,还有一个弟弟,兄弟倆都上学读书(好像妹妹没有文化),假期兄弟俩都要帮家里做农活。为减轻家庭负担,他初中毕业后,大约也是建国头几年,他选择读中专,是锦州计划财经学校。五十年代东北是中国经济排头兵,东北人才也是全国范围内输送。十八岁毕业,国家分配他到广西恭城铃木锡矿,一个大型的矿业基地,从事计划统计工作,从此开始他在广西的生活。
一个刚刚20岁的年轻人,孤身从东北到广西,那个适应过程应该很痛苦。对家乡对亲人的思恋一定很煎熬,他后来结婚生子,有了家庭,又走上领导岗位,慢慢他习惯了小县城宁静生活,还爱上了恭城那青香浓郁的油茶,成为一个地道南方人。
他工作后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每到中秋春节特别想念老家的父母,经常有种冲动想回家去看看,但现实很严峻,一个月工资太有限了,小家开支后就所剩无几,回老家那么遥远的路途,来回车票就是一个拦路虎,直到九十年代初,他已经从一个青涩毛头小伙子变成50多岁的中年人,才了带着老婆回了一趟老家。
他没有细说他回家的激动及他父母的喜悦,但想象那个一家人团聚的场景,父母老泪纵横的画面,他们拥抱喝酒聊天的热烈氛围,看见家里儿时用过的物件,看见父母衰老的身体,自责愧疚,还有惋惜。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后来他父亲去世他赶回去奔丧,等他母亲离开人世,弟弟没有通知他,办完事才告诉哥哥。他责备弟弟,弟弟说老母亲临走之前专门嘱咐,不要告诉大儿子,路途太远了,来回折腾没有这个必要。哎,老母亲就这样走了,他都没有见上最后一面。
随着年事益高,他对家乡的眷恋更深,说起家里的通铺,热炕,还有地窖大白菜,老面馒头,还和我说几句日语(小学阶段东北还是伪满洲国,被日本占领)。几次聊天他说他弟弟现在一个人住(他弟弟是教师退休),弟媳已经走了,弟弟又不会照顾自己,我自己也没有能力,好想接过来一起住,照顾他。我听着心里很心酸。
这位老人,出生于抗战年代,求学在建国初期,工作在中国计划经济年代,退休在改革开放。一路走来,经历动荡不安、经济拮据、金钱至上等,但人性的温暖、家乡的亲情、性情的达观,是他健康长寿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