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晴。
界河对岸的稻子在九月下旬就开始慢慢变黄,尚未到十月,叶子已逐渐显出干枯的样子,稻穗狠狠低头,纵观沿河的一整片稻田,并没有出现收割忙的景象。
十月二日,暴雨,三日、四日阴、雾,不时下雨,突然对界河那边稻子感到深深的担忧。
稻,是南方人的主食,不论是种稻人还吃稻人,稻都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九月、十月是稻子成熟的季节,天气炎热的地方,八月份就已开始收割,在十月收割的大多是气候偏冷一些的地方。
稻子成熟的季节是太阳高照,大汗淋漓的季节。这是种稻人最喜欢的季节,顶着烈日,头戴草帽,挽着袖子,女人在前方割稻,男人在后方打稻,剩下的孩子要么割稻,要么朝前钻进稻田捉蚂蚱,或者跟在男人们旁边捉蚂蚱。
最早的收稻人并没有机械化设备,全靠人工打来抖落稻子。打的工具是一个用竹子编成,下窄上宽的圆形容器,底部直径一米二左右,窄与宽之间呈现一定幅度的渐变。男人们拿起一把割倒的稻子,在窄与宽的交汇处使劲摔打,一次摔打下去,稻粒沙沙作响,从稻穗上滑落,之后落到篮子底部。前后翻转,左右转动,大概需要摔打七八下之后,方能将稻粒全部抖落。
跳动的谷粒让所有在烈日下忙碌的人们兴奋,忍不住唱起了调子。小孩玩累了,女人就转身用稻草搭出一个简单的茅屋,底部垫上蓑衣,让孩子在里面乘凉。
孩子睡着了,男人们就将捉到的蚂蚱放到在裤脚里卷起,晚饭的时候,蚂蚱会经过油炸后端上饭桌,很是香脆。
收割的季节最怕的是雨,依靠阳光晒干稻子的人们更怕雨。长在田里的稻子淋雨后会坠落,收回家的稻子淋了雨则会发霉、长芽。所以收割前后,那些忙碌的収稻人,即便汗水湿透了衣服,谷毛戳的全身发痒,女人们依然不会放下割稻的镰刀,男人们也不会放下打谷子的臂膀。
02
我很是担忧,稻子迟迟不收割,大雨说来就来,这一年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収稻的季节是全家出动的季节。老人在后面捆扎着稻草,之后在田埂边堆成草垛子,有时也割稻、打稻,太阳落山后,方才背上稻谷回家。之后的日子里,家里会单独安排一个人晾晒稻谷,天气晴好时,一个小时翻晒一次谷子,下雨时则需要把稻子收回屋里,这个工作一直持续到所有稻谷都晒干水分装进粮仓后才结束。
很多人的童年记忆里都有玉米稀饭,玉米稀饭实际上是在稻米不够吃的情况下出现的,那个年代吃白米饭的人们总会被吃玉米稀饭的人们羡慕。我的童年里也没有玉米稀饭,很多人说那是大户人家,可我更愿意把这归功于母亲的持家有方。
首先,我家里并非大户人家,与邻里其他人家并没有区别,春耕秋收,人为付出的同时也看天吃饭。其次家里也常有没有余粮的日子,通常这些日子都会吃面条,又或者面片。不过母亲并非在青黄不接的日子里让家里人连续吃上几顿甚至几个星期的面食,她在平日里就会蒸包子、煮面条、面片,这些东西在无形中省下一些稻米,一直吃到了新米出来。所以童年里的记忆里,总是少不了几个韭菜鸡蛋馅的包子,一碗加了酱油的面条,还有配着白菜的面片,还有煎饼。
新米抬上桌的日子通常是节日,除非确实吃光了上一年的陈米。后来几年里,新米常常在除夕之夜才被抬上饭桌。在稻子产量增加的年份里,母亲依旧保持着蒸包子、吃面条的习惯,家里人似乎也形成了习惯,过上一段日子,总要吃上一顿面条,或者面片,或者包子。
稻米从上一年吃到了下一年。
03
十月四日,界河那边开始收割稻子,大概三五日就能收完。
稻子收割后,女人们蹲在田里,顺着水稻根点下蚕豆,这时候,稻子已晒干入仓,一年的收种暂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