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词》,惟屈、宋诸篇当读之,外惟贾谊《怀长沙》,淮南王《招隐》,严夫子《哀时命》宜熟读,此外亦不必也。
《九章》不如《九歌》,《九歌》《哀郢》尤妙。
前辈谓《大招》胜《招魂》,不然。
读《骚》之久,方识真味。须歌之抑扬,涕洟满襟,然后为识《离骚》。否则如戛釜撞瓮耳。
唐人惟柳子厚深得骚学,退之、李观,皆所不及。若皮日休《九讽》,不足为骚。
《楚辞》十七篇,作者真伪难辨。从这一点讲,“惟屈、宋诸篇当读之”缺少了必要的基础。不过这没什么要紧的,诗的本身,比诗的作者重要。诗写得好的话,谁写并没那么重要。
我自己最喜欢的,是《天问》。虽然词语没有那么绚丽,但内容,帅呆了!《楚辞》中贾谊仅《惜誓》一篇,所以《怀长沙》应当指此篇。
楚辞最为吸引我的地方是:华丽、浪漫、天马行空,跌宕起伏。而严忌的《哀时命》最大的缺陷是行文结构单一,太平了。几乎通篇六、六句式,上半句以“兮”字结尾。这是六言长诗的特点。虽然我弄不明白所谓的“楚辞”或“骚体”的明确定义,但潜意识里,我不觉得加上“兮”的六言诗就是楚辞。
《沧浪诗话》在这里举的几个例子,大约可归入“赋”。骈文,讲求的也是华丽和对仗。所以,汉赋是承自楚辞,前期的赋和楚辞的界限相当模糊。后期的赋,可能在篇幅和文章的敷衍上拉开了和诗歌的距离。
至于“唐人惟柳子厚深得骚学,退之、李观,皆所不及”,始终不解。查了些资料,没有想要的答案。皮日休的《九讽》,读完后没什么好感,行文有些涩,看似华丽,没得精髓。摘一小段:有轴兮锲,而谓之不辙。声咺唏以无音兮,气郁悒而空噎。既惄惄以憎惧兮,又谩谩而不诀。诬彭祖以为孺兮,谲殇子以为耋。
韩退之《琴操》极高古,正是本色,非唐贤所及。
《琴操》十首中,相对比较喜欢《将归操》:狄之水兮,其色幽幽。我将济兮,不得其由。涉其浅兮,石啮我足。乘其深兮,龙入我舟。我济而悔兮,将安归尤?归兮归兮!无与石斗兮,无应龙求。
严羽认为“极高古”,这个似乎和《楚辞》不是一个路子。
释皎然之诗,在唐诸僧之上。唐诗僧有法震、法照、无可、护国、灵一、清江、无本、齐己、贯休也。
唐宋时期,寺庙是寒门士子读书的好地方。由此也可以想象,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和尚,大多也是文化人,毕竟那些个佛经也不是一般人能晓悟的。对于有文化的和尚,将偈语稍微调整下,便有的诗的模样。
所以,诗僧的数量并不少,如释皎然、贯休等。诗僧很多时候是以配角的身份存在的,和僧人谈经说禅,很能彰显文人士大夫的风流。最著名的应该是宋朝时东坡居士和佛印,段子不少。
释皎然的诗多为送别酬答之作,但风格多变,五言古诗、绝句、律诗、古风等等,还有带点楚辞体的。和尚挺闲的,没事琢磨下,茶道也出奇的高。
贾岛曾经也是和尚,后来还俗了,不把他归入诗僧行列。否则的话,“唐代第一诗僧”的名头,会被竞争一下。
集句唯荆公最长,《胡笳十八拍》混然天成,绝无痕迹,如蔡文姬肺肝间流出。
集句,对大诗人来说,并不是很难,基本上是作为游戏而作。
集句最考验的是诗歌的储备量,在没有电脑储存和搜索的年代,诗人就是人形电脑。储备量到了一定的程度,很多优秀的诗句会自然而然地贯穿起来。毕竟自初唐起,大多数的诗是格律诗,格律诗的字数是限定的,句式也无非那么几种,搭配在一起不会太违和。
王安石最著名的集句诗,是《梅花》:白玉堂前一树梅,为谁零落为谁开。惟有春风最相惜,一年一度一归来。最后一句很出名,王安石更出名,所以基本上没人会记得原创。
《胡笳十八拍》归入琴曲,不懂。查了些相关的资料,个人认知倾向于非蔡文姬所作。如果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严羽的批评就有先入为主的嫌疑。
对这种思维,我很能理解。比如,我之前听琵琶曲《十面埋伏》的时候,根本听不懂。然后去搜集相关的资料,在众多专业人士的提醒下再反复听,居然真的能听出金戈铁马之声。
这就是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