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恭迎神君归位”云端之上,诸位神袛齐声跪下,天边祥云染红了整座宫殿。
少年丞相闭上眼睛,眉心显出一弯银月。良久,墨眸重新睁开,眸色深沉,无喜无悲,那是看尽世间苍凉的淡漠。
清月神君 归位
众神静静地跪在云端,只待神君驾云,便可一同返回九重天。
清月神君却只是广袖一挥,撤去了困住那只小狐狸的法阵。他缓步向前,步伐却有些失了章法,那只小狐狸,已经现出了原型。雪白雪白的样子,圆圆的眼睛湿漉漉的,一双小而尖的耳朵毛茸茸的,总喜欢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现在,它只是蜷在那里,眼睛紧紧的闭着。
清月心头一颤,这不该是他的情绪,这是他所化作的那个凡人的情绪。
他弯下身,小心翼翼的抱起小狐狸,只觉得它浑身冰凉,正要捏个诀暖暖小狐狸的身子,却只见小狐狸的身子一点点变得透明。
他皱起了眉,心头莫名的情绪让他不知所措。是那个凡人的情绪啊。
天道无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只狐狸本就是他的情劫,神君归位,情劫自然要消弭于世间,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正文(一)
京城里最近不大太平。先是户部侍郎家的夫人大闹了一场,抛下尚在襁褓中的小儿子就自己回了娘家,一路上大骂侍郎负心人薄情郎,不过半日光景,城东到城西的百姓都晓得,户部侍郎出去拈花惹草,被夫人抓了个正着。再是王校尉家的顶顶风流小公子同赵御史顶顶好色的独子在大街上打了起来,两人身份尊贵,一旁丫鬟侍卫不敢动手,只能看着两人越打越凶,直到京兆伊大人来了才把两人拉开。然而为时已晚,一人少了半只耳朵,一人折了一只手。
说来荒唐,这都是一位女子惹起的祸事。百姓们纷纷感叹,红颜祸水,祖宗诚不欺我。
花街柳巷里颜色好的姑娘一抓一大把,千娇百媚,各有风情,偏偏同那位姑娘一比,都失了颜色,见过那位姑娘的人都说,这才是九天之上的仙子,这才是沉鱼落雁,倾城之姿,别的都是庸脂俗粉,给音姑娘提鞋都不配。
那位乔姑娘,单字一个“梨”。
她不抚琴,不作诗,不起舞,不唱歌,单在那里浅浅一笑,便能让人失了魂魄。
后来,这位姑娘,被新科状元楚意,赎了身
提到楚意这个名字,似乎便有讲不完的故事。楚意,永昌史上最年轻的新科状元。四岁作诗,六岁成文,九岁作策论,被帝师欧阳先生称赞“此子必有惊世之才”。如他所言,楚意十四岁,一举夺魁,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状元。十六岁,接右相之职,平叛乱,治水患,将右相的位置坐的妥当极了。
他还生了副好皮相,见过他的百姓总会脸上堆满了笑,同街坊邻里一句一句的夸,丞相大人好看的像天上的神仙一样。丞相大人是好人嘞。摊上这个好丞相,咱有福气了。
三年前,圣上最小的女儿朝阳公主,便被这副皮相勾了魂,对他一见倾心,此生非君不嫁。圣上被她闹的头疼,委婉的同他讲了,却被楚意一句“大丈夫志在家国,报国之龄,无关儿女私情。臣不才,当不得公主厚爱”朝阳公主哭红了眼睛,拗着性子谁也不嫁,至今待字闺中。
这位惊才绝艳的少年,今年也不过十八岁。
(二)
花朝节
这是楚意第一次见到乔梨,却又像,很久很久之前,他就见过她。
画舫之上,女子一身红衣,绚烂的胜过天边的晚霞,让人移不开眼睛。
隔着茫茫人潮,一座湖,一条船,他在岸边,她在船上。
乔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再没有离开。她怔神了许久,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终于等到了。
乔梨忽然笑了,三分明艳三分张扬三分清冷,还有一分摄人魂魄。她轻巧一跃,便落在了水里,如一尾鱼,灵巧的在水里游着,一直到,楚意的面前。
她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他眼前,一滴水珠从她眉间滑落,划过她精致的眉眼,将她的唇点缀的如同刚刚绽开的玫瑰,落回水里,落在,楚意的心上。
她望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说“带我走”
楚意心头一动,他听见自己说“好”
不问她是谁,不问她从哪来,不问她为什么,她说带她走,他便带她走。
楚意将乔梨安置在丞相府的西苑,而他自己平日里都呆在东侧的书房,休息的房间也是东侧的正房。
丞相府的老管家亲自将乔梨迎回了西苑,乔梨在门口,顿住了脚。映入眼帘的是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桃夭居”,字迹笔若游龙,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是顶顶好的字。院子里,竟是种了上百株桃树,虽然还未至花开时节,可以想象出花开之时是何等美景。
老管家通透极了,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写牌匾正是大人亲手所写,院内的桃花是大人这些年费了好一番力气从各地移来的名品,到了花开时节,是真的美不胜收。大人安排姑娘住在这里,自有大人的用意。西苑虽远,却也不远”
乔梨垂下眼,点了点头,并未应声,长长的睫羽遮住她眼底所有神色。
她还记得,他一字一句的教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也也是满天的桃花,他眼中含着笑,向她伸出手,唤她“小夭”。有花瓣落在她的发上,他低下头,轻轻取下那朵花瓣,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畔,那么近,伸出手就可以抱到他
再也不分开。
幸好,她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