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申请带帽

早上八点，叶向前准时走进农业局大门，然后径直向办公楼走去，办公楼属于小高楼共六层，没有安装电梯。

叶向前像往常一样，楼梯爬到二楼，停了一下，开始一边迈步一边嘴里数着一、二、三……等数到十的时候身体向右转，正好走到一个挂着综合科牌子的办公室门前，叶向前不紧不慢的从裤腰带上解下钥匙，插进门锁，吧嗒一声开了门，叶向前又把钥匙别在裤腰带上，拎起热水瓶走出门，再往前走，依然一边迈步一边嘴里数着一、二、三……等数到五的时候向右转，正好走到一个开着门的房间，门上也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开水间”，叶向前走进去不紧不慢的蹲下身子，拔出热水瓶塞子对着锅炉出水龙头拧开，先是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从热水瓶里传出来，随着声音越来越小，叶向前知道加满了，就拧上出水龙头塞上热水瓶塞子走出锅炉房，依然一边迈步一边嘴里数着一、二、三……等数到五的时候向左转，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拿出茶杯，从茶叶罐里捏出一小撮茶丢进茶杯，再拔出热水瓶塞子把茶杯冲满，盖上茶杯塞上热水瓶塞子，规定动作做完用了十五分钟。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还没有时兴随手泡，每层楼都有一个“开水间”。

综合科就叶向前一个人没有兵。其实就是局里的一个股室，尤其是综合股更是一个‘屁股’的股，更没有什么正经事。

当初办公室挂牌的时候，XX科都改成了XX股，挂了几天惹得大家一肚子意见，后来又摘下来把XX股改换成XX科。科叫起来好听，喊科长更好听，肯定比喊股长好听，体制里科长没有大小之说。

叶向前端着茶杯走到办公桌前坐下。门哒哒哒响了三声，“叶科长，老大叫你去一下。”说话的是办公室主任李艳。

“好，就来。”老大就是局长，老大办公室在三楼。

叶向前习惯的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走出办公室往楼梯口走去，然后爬三楼，叶向前没有像前面那样一边迈步一边嘴里数着一、二、三。局长办公室是一个套间，中间隔一个门，外面是小会议室，可以坐七、八个人。

“局长找我？”叶向前在中间门站住。

“向前进来吧。”叶向前就走进去，里面摆放着一张老板台桌，局长坐在老板椅上转了一下，站起来离开老板椅，指着对面的沙发说：“向前过来坐。”

叶向前等老大先坐下，也在旁边坐下。

“向前，昨天县里开了个会，要成立申报贫困县领导小组，规格很高，县长任组长，常委副县长任副组长，县领导点名抽调你去，你可要把握好机遇。”

“什么时间报到？”

“明天上午到政府八楼会议室报到，具体工作听领导小组安排。”

第二天，叶向前直接来到政府八楼会议室，政府大楼有电梯。会议室已经坐了很多人，叶向前大部分都面熟，都是各个部委办局的主要领导。

一会儿，县长、副县长走进会议室。政府办张主任主持。

叶县长先发表讲话，讲了成立申报贫困县领导小组的重要意义，态度很明确，要举全县之力做好这项工作。

副县长宣读领导小组成员名单。除了县长、副县长任正负组长，成员都是各个部委办局的主要领导，只有叶向前一个不是。

会议结束，县长、副县长先离开会议室，叶向前也跟着起身往会议室门口走去。

“叶向前同志留一下。”政府办张主任说。

叶向前就停了下来。大家便走便回头看了看叶向前。

“跟我来吧，叶县长找你。”政府办张主任说。

叶向前跟着政府办主任说来到叶县长办公室，敲了一下门：“叶县，叶向前同志到了。”

“进来吧。”

政府办张主任推开门，带着叶向前走进去。

叶向前第一次来县长的办公室，县长的办公室也是套间，外面小会议室，里面独立办公室。

“带向前同志进来坐吧。”

叶向前又跟着政府办主任来到里面办公室。叶县坐的也是老板台桌，比局长的老板桌大一点，不同的是叶县桌上摆放着两面旗，一面国旗一面党旗，显得格外庄严。

老板桌对面也有一对单人沙发，中间隔着一个茶几。政府办主任先把叶县茶杯续点水放在茶几上，又帮叶向前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向前同志坐吧。”叶县指着沙发说。

“叶县坐。”叶向前忙说。

叶向前等叶县先坐下后，也在边上的沙发上坐下。

“向前同志喝水。”叶县指着茶几上的水杯说。

政府办主任见叶县没有吩咐，就悄悄走出了办公室。

“向前同志，有话我就直说了，听说你有一个同学在省上扶贫办任职？”

“有，叫方元，跟我大学的时候住一个寝室。”

“今天的会你也参加了，申报贫困县是我们县当前的工作重点，今天专门叫你来，就是想让你去了解一下申报的具体条件要求，疏通理顺一下关系。”

谈话的重点是：要有大局观念，要有政治意识，并暗示，需要多少经费就打报告申请，事成之后加官进爵。

大青山县过去有两大支柱产业，一个是水泥建材，一个是毛竹木材，这两个产业的产值、税收占据全县半壁江山，现在山掏空了、树也砍光了，县财政已是捉衿见肘，还接二连三的引发山体滑坡、泥石流，地质灾害不断发生，县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县里领导研究决定申报贫困县。

申报贫困县，光靠嘴巴喊穷没有用，就像现在申请贫困户，嘴里喊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样没有用，要查你的银行账户、查家庭收入、查贫困原因，一样材料都不能少。县领导明确指示，申报小组成员要发挥各自优势，充分挖掘可利用的社会关系，要不惜一切代价，打赢这场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于是，统计部门就对一些上报数据采取挤压海绵方式进行缩水处理。

那天，叶向前走出政府大楼，从手机通讯录翻出方元的联系号码打过去，说：“老同学明晚上聚聚，订了包间，在温泉大酒店。”

方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怀疑是不是听错了，又追问了一句：“在哪里，刚刚声音很吵没听清楚？”

叶向前又一字一句的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把你办公室的同事一起叫上。”

温泉大酒店里的温泉在全国都有名，是天然温泉，不像有的地方温泉是锅炉烧出来的，这里每个包间即可以用餐，又可以泡温泉。叶向前早就有耳闻，但他这个级别的哪里有资格享用，自己掏腰包消费，傻瓜才会做。

叶向前打完电话，第二天一早就往省城赶，找这个同学有没有用，叶向前心里真的没有谱，又一想，管他呢，先公费消费一次再说，你不消费，领导还以为你公关没有到位。

晚上大约七点的时候，方元同学第一个走进来，后面还跟随了三个同事。

方元上来就给了叶向前一锤，笑着说：“老叶，是彩票中奖了，还是高升了？”

一起来的一看他们的表现就知道二人的关系很深，也就没有什么客套了。

大家落座，先是介绍叶向前，后介绍跟来的几位同事，叶向前听着介绍，都是扶贫办各个部门的主办，手里都握着一定实权，心里就不免有些高兴，虽然花的都是公家的钱，虽然领导也说了不要怕花钱，现在听了一番介绍后，叶向前心里慢慢有了点谱。

“大学出来就各奔东西了，今天难得一起，先喝个痛快再说。”叶向前招呼道。

方元指着叶向前跟同事们说：“以前在大学的时候，这个家伙酒量就好，把我们整个寝室的都喝趴下了，你们今晚可要注意哦。”叶向前知道这明着是在夸自己，实际上是在给下眼药水。

“这开桌酒第一杯大家一起先干了。”方元端起酒杯在桌上顿了几下，这是传递酒令。

大家也端起酒杯顿几下，一起干了。

旁边有服务小姐伺候，见酒杯都喝完了，就赶紧倒满。

接下来就轮番敬酒，轮番轰炸。

叶向前是来求办事的，就一杯一杯接着敬。

几轮轰炸下来，大家也稍作休整。

“说吧，今天有什么事？”方元看着叶向前问。

“今天还真有事请老同学帮忙。”叶向前回道。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叫我来没安好心，说吧什么事？”

叶向前就把县里申报贫困县的事合盘说了出来。

叶向前也明确说以后老同学的仕途就在此一举了。

方元也不含糊也明确说，只要下面把材料报上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哥几个你们说是不是？大家也说没事，你方处说了算。

叶向前才知道，几年时间老同学已经是处长了，自己连个副科都没有混上。

经过申报小组的不懈努力和上上下下的大力配合，贫困县申报工作终于大功告成。为此，县里还专门召开了一个扩大会议，祝贺贫困县申报成功，同时还对参加申报工作的成员给予精神和物质奖励，晚上还设宴款待了一番。叶向前就是最大受益人，叶向前因申报成功被提拔到了副局长岗位。全县财政也靠每年的转移支付维持正常运转。稳定压倒一切，书记荣升市里，叶县长从政府大楼搬到县委大楼。

全县人民也没有感觉贫困县有什么丢人的，尤其是政府工作人员继续过着朝九晚五的快活日子。

二、申请摘帽

这种轻松快活安逸日子没过多久，全国脱贫战役打响。

战役的任务十分明确，贫困县要限期全部摘帽。省里把责任下到市里，市里把任务压到县里，县里又把任务分解到各个乡镇、部委办局。省、市成立脱贫攻坚指挥部，县里也跟上级同频相应成立脱贫攻坚指挥部，这次规格更高，由县委叶书记任总指挥，县长任常务副总指挥，县长也姓叶，为了区分双叶，人们私底下就用大叶、小叶来称呼。叶向前再一次被点名抽调到指挥部。指挥部成立不久，县领导又找叶向前谈话，这次找叶向前谈话的是大叶书记。

叶向前虽然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跟大叶书记坐一起，但过去是叶县长，现在面对面坐的可是叶书记，就感觉不一样了，就显得有些拘束。

“向前同志坐吧，五百年前我们是一家，就不要拘束了。”叶向前听到大叶书记这番话，那根绷紧的神经感觉松了一些。

接下来，大叶书记先是对叶向前在新的领导岗位上做出的成绩给予了肯定，并对叶向前提出要求，要在当前摘帽战役里再接再厉，争取更上一层楼。话已经很明确了，摘帽战役胜利了，叶向前还有再晋升的机会。

叶向前再次来到省城，把电话打给了扶贫办的方元同学。

“老同学，听说你晋升提拔了，也不请客，是不是把老同学忘了？”

电话一接通，叶向前就被机关枪来了一通扫射。

也难怪老同学开枪，贫困县帽子争取来以后，叶向前真的没有去跟老同学答谢一下，说来也真不该。

“怎么会，我今天来就是特意来感谢老同学的，老地方温泉大酒店。”叶向前忙说到。

晚饭时间，客人陆陆续续到场。

叶向前发现除了上次的几位，还多了一位女同志，年龄大概35岁左右，身材匀称。

“老同学，其他几位就不要介绍了，我就隆重推出一下我们扶贫办的美女，小丽，我们的师妹，大学团委书记，到扶贫办挂职，正处，你今晚可要好好敬一下，说不定哪天空降到你那里当个县太爷呢。”

叶向前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转过身子认真看了一眼小丽师妹。

这个还真的很难说，现在的领导多半都是上面空降下来的，他们不但有人脉资源，更重要的是经济资源。

叶向前忙站起来，说：“那我就先敬师妹，我这个当师兄的可要高攀了。”

叶向前跟小丽中间隔着方元，叶向前把酒杯伸过去。

“师兄言重了，应该师妹敬师兄。”小丽也端起杯子站起来。

叶向前主动把酒杯探过去碰了一下先干了，等小丽喝完再坐。

接着方元就介绍叶向前：“我这个老同学上次来之前还是个小科长，这次来就是副局长了，看来老同学要多来，来一次升一次，说不定下次再来就把副字拿掉了。”

叶向前又倒满酒杯端起，“借方处吉言，上次多亏有方处和几位领导的鼎力相助，才有我叶向前的今天，我今天三杯敬兄弟们，表示感谢。”

叶向前一口气喝了三杯。

“说吧，今天又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今天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上次来是带着领导的圣旨来要帽子，今天来是带着领导的圣旨来摘帽子，各位兄弟既然有办法给带上，就一定有办法给摘了是不是？”

“老同学，你别忘了，当初孙猴子的紧箍咒可是他师傅给带上的，想要摘下来可就没有那本事了。”方处卖着乖。

“老同学，这个紧箍咒你无论如何要想想办法给摘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叶向前一下也紧张起来。

“学孙猴子去求观音菩萨啊！”方处说完用眼神给了一个信号。

叶向前马上捕捉到，能摘紧箍咒的观音菩萨就在眼前。忙端起酒杯绕过老同学，来到小丽身后。小丽也忙站起来转过身。

“请大慈大悲的菩萨师妹救救师兄了！”叶向前弯下身子，小丽也欠了下身子，叶向前看到的是小丽那条深深的沟壑，忙直起身子。

“我们师妹挂职的任务就是审核贫困县摘帽的，要想摘帽可要把师妹伺候好来。”

“一定、一定。”叶向前忙说到。

叶向前也明白一个道理，就像孙猴子的紧箍咒，带上容易，摘下来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那晚叶向前喝了个酩酊大醉。

为了打赢这场战役，统计部门对上报数据也一改过去挤压缩水为扩展膨胀。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上下齐心合力，贫困县帽子终于摘掉了，大叶书记升到市里当了副市长，小叶县长搬到了县委大楼，没有了双叶，叶书记就是叶书记。叶向前也换了一个部门从副局长升为局长，虽然是二级局，副字拿掉了，可谓是皆大欢喜。

气象局虽然属于二级局，但近几年却一下成了热门，感觉最明显应该是叶向前，虽然只是个二级局，但叶副却变成了叶局，多年的副科(妇科）病也好了，叶向前也乐得享用。叶局心里也清楚，现在中央三令五申，要把工作抓在手上，把责任抗在肩上。这又抓又抗的，在过去还可以补补钙，现在这种大环境下，别说补钙了，不给你搞个骨质疏松能确保个钙不流失就阿弥陀佛了，都把平安放在了第一位。

气象局坐落在一个幽静的山边，楼层不高，独门独院。自从来到气象局后，许是受了环境影响，叶向前喜好也发生了改变，喜欢上了京剧，尤其是《空城计》里诸葛亮的那段（西皮二六）（谭派）唱腔：“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谭派唱腔以委婉古朴而著称，叶向前也手持一把折叠扇摇头晃脑哼哼着，颇有些谭派神韵。

叶向前也总结了一点，近几年，虽然有的大局长手里有权有钱风光满面不可一世，很多都是昙花一现，手里没有权就没有钱就不会惹上事活的自在。

叶向前没想到的是还是摊上事了。

三、一个都不能落下

贫困县摘帽战役胜利后，上面又提出了更高的目标要求，要实现全民脱贫奔小康奋斗目标，一个都不能落下。

年初的全县干部大会上，县委叶书记明确指出，今年是中央提出的全面脱贫奔小康的最后一年，这是政治任务，谁脱贫帽子摘不了，我就摘谁的帽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叶书记猛地站起来，挥着手、拍着桌子像斗牛士，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大叶是市委常委、副市长，大青山县是他的联系点，出席了动员大会。

在主席台上，当大叶市长代表市委、市政府发表讲话的时候，小叶书记就一脸的羡慕，他知道这次战役的重要性，能不能再进一步全凭这次战役了。

开完全县干部动员大会，叶市长就赶回市里参加重要会议了。临

上车的时候还主动跟站在后面的叶向前招了招手，那次是大叶书记到市里以后叶向前第一次看到。

叶书记回到办公室，县委办张主任帮着端杯拎包跟着进来。县委办主任是大叶书记从政府办带过来的，会揣摸领导的心思，理解领导想什么、要什么、做什么，就一直留在了县委办。

“书记，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啥时候变得扭扭捏捏了，有话就说。”

“书记，叶向前到气象局也有些时间了，活的心宽体胖的，最近听说还喜欢唱上了京剧，我想是不是再请他出山？……”

“你不说我还真的把他忘了，打电话给他，向前，向前，让他跑步前进。”

叶向前没有参加会议，派了个副局长代替去，刚刚掉完嗓子，把折叠扇放在桌上，端起茶杯，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叶向前放下茶杯拿起手机，页面显示张主任，就按了接听键。

“张主任你好。”

“叶局长，叶书记让我通知你马上来县委一下。”

“张主任能不能透露一下，叶书记有什么指示？”

“你来了就知道了。”

叶向前放下手机又端起茶杯放在嘴边，眼睛盯着桌上的折叠扇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喝了一大口，盖上茶杯盖走出办公室。

叶向前是第二次来县委书记办公室。刚走到县委办办公室，张主任就迎了出来。“叶书记在办公室等你，跟我来。”

叶向前跟在张主任身后来到叶书记办公室门口，敲了一下门：“叶书记，叶向前局长到了。”

“带他进来。”

叶向前就跟在张主任身后走进叶书记办公室。

“叶大局长架子好大，是不是有叶市长撑腰，不给你打电话还请不到你啊。”叶书记笑着说。

“叶书记工作忙，不敢打扰。”叶向前也卖着乖。

“别给我打哈哈了，是不是当了局长就乐不思蜀了？”

“我那个是小单位也没有人瞧得上。”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当初对你的工作安排有意见？”

“不敢、不敢。”

“你也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可知道你那个部门现在有多少人惦记，你也应该明白。”

“说实话是相对清闲些，不像那些要害部门责任大担子重。”

“明白就好，你也养精蓄锐了几年了，也该出来负点责任挑点担子了。”

叶向前看着叶书记，满脸的茫然。

“现在的形势你也知道都在打‘攻坚战’，县里还有一个贫困村，攻了几年了也没有脱贫，想请你这个老将出马怎么样？”

“叶书记你也知道，我那个小单位可是要枪没枪要炮没炮？”

“这点小问题难道还能难得住你吗，没有枪炮可以去上面要啊？”

叶向前看着叶书记，没有表态。

“现在那个贫困村是叶市长的联系点，也是我直接挂的点，你们气象局是帮扶单位，明天先跟我去侦察侦察一下，看看有没有突破口。”

第二天，叶向前坐的是叶书记车，张主任坐前排驾驶员副座，叶向前跟叶书记坐后排。

叶向前跟在叶书记后面在乡、村两级班子成员陪同下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

“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这个‘攻坚战’怎么打。”回来的路上叶书记跟叶向前说。

叶向前离开叶书记办公室回到气象局。叶向前一路上就在琢磨叶书记的话，没有枪炮可以去上面要。

“去上面要，说的容易，怎么要，用什么借口要？怎么给，凭什么给？叶向前越琢磨越感觉不是个味道，自己都不争功夺利了，还不让人清闲。”

叶向前知道叶书记说的意思，还不是想打省城扶贫办同学的注意？

叶向前来到省城，还带上了办公室主任陈燕。前几次在温泉大酒店花销都是县里批的经费，这次就要自己单位开支了。

“老同学，跟你说过，来一次提拔一次，是不是？”

“不算提拔，平调。”

“怎么不算提拔，九副不如一正。”

“都是师兄、师妹和在座的兄弟们的提携。”

“师兄变化太快了，来看师妹也没忘记带个美女。”师妹话里充满了醋意

“不好意思，忘记介绍了，陈燕，办公室主任，有个副局长马上退休了，带她出来结识一下大家，长长见识。”

“你好，我叫陈燕。”陈燕先伸出手。

“你好，我叫吴小丽，是你们叶局的师妹，现在是不是要改口称陈副局长了？”师妹调侃到。

“吴姐笑话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我师兄既然说了，那一撇肯定会帮你画上的。”

“这位是方处，我的老同学。”叶向前介绍。

“您好方处。”陈燕忙伸出两只手握住。

“老同学这次来你们领导又安排了什么任务啊？”

“这次来不是领导安排的，是我自己想来看看老同学跟各位兄弟们。”

“是吗？”吴小丽问。

“是啊，是啊，叶局经常说起，多亏了省城的老同学跟在座的各位领导的提携，才有今天。”

“老同学，看来你这个办公室主任还是挺体恤你的。”

菜很快上桌了。

第一个题目就是叶向前的高升，老同学等人向他表示了祝贺，叶向前笑着说：“谢谢各位领导了，兄弟之所以能在仕途上有些寸进，全仰仗各位领导给予我的大力支持和帮助。所以我在这里诚心诚意感谢各位啦。”

这话说的讨巧，让在座的听了心里舒服。

每个人面前摆了一大一小两个酒杯。叶向前就以感谢的名义先领了第一杯酒，喝得十分爽快，一口就将大杯三两三的白酒干掉了，在座的也不含糊，跟着也干掉了。

白酒下肚，酒桌上的气氛就放开了。扶贫办的人就和叶向前这边的人你来我往敬起酒来了，喝的是小杯。

陈燕挨着方处，就跟方处多喝了几杯。酒至半酣，陈燕也跟方处交谈起来。

“我们局挂了一个贫困村，那个村贫的都赶上原始部落了。”

“好啊，原生态啊，世外桃源，好地方啊。”

“你们不愧是老同学，想的都一样，我们叶局就是想把原生态转换为资源发展，把贫困村打造成一个原生态旅游村。”陈燕把叶向前的想法说了一遍。

“好啊，这个思路好，下午我们扶贫办刚刚开完会，上面也给下达了扶贫任务，现在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争取到？”

陈燕跟叶向前对看了一眼。

“老同学，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就直说怎么样才能拿到这个任务？”

“好吧，既然老同学想争取这个项目，咱们就以酒论英雄，一杯十万如何？”

小张跟陈燕对看了一眼。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反悔？”叶向前说着让服务员拿来十个大杯子摆在面前。

“再加一条，到时候给我们也弄个木楼，我们也去感受一下世外桃源的生活。”

“没问题，小事。”陈燕忙答应道。

“给我都满上。”叶向前冲着服务员叫到。

服务员惊讶地看着叶向前，说：“先生，你是说十个大杯子都满上吗？”

“对啊，要不然我让你摆十个大杯子干什么？”叶向前说。

服务员伸了一下舌头，就开始往杯子里倒酒。

“老同学，咱丑话说在前面，酒得一个人喝，如果你的手下出来替你，那我们的约定就不算了。”

“老同学，你这是看不起兄弟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他们替了？我可跟你们说谁也不能替。”

陈燕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叶向前，说：“叶局，这酒行吗？”

叶向前笑了起来，说:“放心了，我心里有数。”

说着，叶向前就抓起酒杯，不歇气接连干掉了三个大杯。酒桌上的气氛都凝结了，大家都屏住呼吸，都在看叶向前能喝多少。

三杯喝完，老同学笑笑说：“老同学，别喝得太急了，先吃点菜垫一下。”

“不用，我还急着挣你的这笔钱呢。”

说完，又接连抓起三个大杯，都是一口见底。连续喝了六大杯，陈燕都有些看傻了，以前从没见叶局这样喝过，想不到叶局的酒量这么好。当叶向前伸手去抓第七杯的时候，老同学伸手压住了叶向前，说：“老同学，我真服你了，这第七杯不能喝了。”

“我没事，这一杯十万的好事我可不想放过。”

“老同学笑着说：“真的不要喝了，你就是再喝，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了。”

原来老同学的权限就是六十万，叶向前就是再喝，他还真的拿不出钱了。

叶向前笑了笑，说：“那好，这六杯酒的钱你可一定要批给我。”

“放心，老同学啥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师兄，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有师妹帮你盯着呢。”吴小丽

陈燕赶紧端起酒杯，说：“谢谢方处，我干了，你随意。”陈燕说着还用香肩碰了一下。

“陈主任你怎么说话呢，怎么能让领导随意，要让领导满意。”吴小丽眉宇间出现醋意。

“方处，你的一言一行可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呢，你可要言而有信啊。”

“陈主任说笑了，你跟我没有深交可能还不了解我的为人，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呢。”方处见陈燕端的是大杯，忙把端起的小杯放下，也端起大杯，两个人也碰了杯干了。

“好、好、好。”叶向前带头鼓掌，在座的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来。

宴会结束，叶向前起身，陈燕、小张也忙跟着起立，一起排列站在门口一一握手送别。

方处第一个走前面，先跟叶向前握了一下手，凑到叶向前耳边小声说：“老同学，你这个主任不错，要好好培养。”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叶向前也小声回到。

“方处，让你费心了。”方处跟陈燕握手的时候，陈燕感觉到方处手上的力量。

几个月下来，贫困村不仅脱了贫还变成了生态旅游村，每天游客络绎不绝，村民口袋慢慢也鼓了起来。贫困村通过发展旅游，实现了脱贫。

全县也完成了全面脱贫任务。

县委叶书记也如愿晋升市委常委政府副市长，县长晋升书记。县长空缺，小道消息传出，县长由省里空降下来，是个女的。

气象局也发生了变化，副局长光荣退休，陈燕如愿当上了副局长。

十二、受宠若惊

一天，叶向前接到省城扶贫办的同学方处打电话，邀请叶向前来省城来一下。叶向前没想到省城的同学会主动打电话给他还邀请他去省城。

叶向前问：“老同学，是不是提拔了？”过去方处也是这样问他。

“我们领导换了，看简历以前在你们县里当过书记，也姓叶。”

叶向前知道，叶书记是脱贫摘帽后到市里的，当初为了能带帽、摘帽老同学可是帮了不少忙，当时老同学认的是个同学情，跟一个县里的书记、县长挂不上。没想到峰回路转，一个贫困县的书记现在竟然成了他的直接领导。

老同学打这个电话的意思就是想让叶向前把这份情续起来。

叶向前对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又不想拨了同学的面子，就在电话里说：“等有机会我约一下，看看会不会约得到。”

“那就先谢谢老同学了。”

叶向前听的别扭，细想一下又感到耳熟，叶向前想起来当初这些话是他说给老同学听的。

古人说，酒壮怂人胆一点都没错。有一天，叶向前参加省气象局召开的防汛会，会议结束，省气象局的领导就设宴招待了来自基层的各个局长，宴会上，省局领导还特别点了叶向前的名字，说叶向前带领气象局在当地脱贫攻坚工作中取得的成绩。叶向前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那晚叶向前就想到老同学交代的事。老同学的领导就是因脱贫攻坚取得的成绩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这个位子，为了脱贫攻坚当初领导也是直接找过他谈话。叶向前想领导对他肯定有印象，就斗胆拨了电话。

“老书记你好，我是县气象局的叶向前。”叶向前自报家门。

叶向前没想到书记还记得他，就说：“我知道你，你现在还在县气象局吗？”

“我现在在省城，想去拜见一下老领导，当年多亏领导提携。”叶向前也学会了圆滑。

“谢谢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同志，今天有个会走不开，明天周末再联系吧。”

“好，好，好。”叶向前忙说道。

叶向前就把信息传给老同学。老同学非常高兴，就直接跟叶向前说，明天老地方温泉酒店。

第二天，叶向前就跟老领导说了地点。

叶向前轻车熟路来到温泉宾馆，没想到老同学在门口迎接，叶向前受宠若惊。

两个人就站在门口一起等老书记。

六点刚过，叶向前就看到老书记从电梯走出来，忙迎上去伸出双手：“老书记平日工作忙，周末打扰你了。”

“哈哈，小叶现在也会说客气话了，是我老同志打扰你才对吗。”老书记一边握着叶向前的手一边说。

“老书记这是说哪里话。”叶向前忙说。

“老同学别光顾说话了，快请叶主任进去坐？”老同学忙跟叶向前说。

“是，是，老书记快请里面坐。”

“这个小方就是你的那个同学？”老书记问叶向前，似乎想起什么。

“是，我这个老同学方元大学毕业就在扶贫办。”

“奥。”叶书记跟方元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老书记想起当初让叶向前找关系帮助县里带帽、摘帽的事，禁不住摇摇头。

叶向前把老书记引到主宾位坐下后，刚想转身。

“就坐我边上吧。”老书记指着左边的位子说。

“这…”叶向前有些为难。

“老同学，叶主任让你坐你还不赶紧坐？”方元忙说。

叶向前就在老书记的左边位子坐了下来。

“老书记日理万机，也要注意身体啊！”

“现在不忙了，闲职，养老了。”叶书记笑着说。

叶向前便跟老书记说着话，菜就慢慢上桌了。

“老书记，今天喝点什么酒，红的，还是白的？”叶向前真不知道老书记喜欢喝什么酒，那个时候叶向前跟老书记也没有什么机会坐一起喝酒，唯一的两次，一次是在带帽成功的宴席上，“我这个本家可是为我们县里做了很大的工作，你们可要好好跟功臣喝一下。”叶书记当着面说。

有叶书记这句话，叶向前能少喝得了吗？

一个个说着一些虚伪缥缈的话，叶向前也只有谦虚的端起杯子喝的份。

另一次是在摘帽成功的宴席上。虽然只有两次，叶向前可是喝了不少，每喝一次就进步一次，从科长喝到副局长，又从副局长喝到局长。

“今晚本家来了，就听本家的吧。”

“今天周末，那我今晚就陪老书记喝点白的吧。”叶向前想起那两次宴席上，叶书记杯子里倒的都是白酒。

“好啊，那就喝点白的。”叶书记也满口应允。

“服务员，开十年的福茅飘香。”方元马上吩咐道。

“老同学，来，这第一杯我们先敬我的老领导你的新领导。”叶向前先提出来，就是在牵线搭桥，很合方元的意。

方元坐在对面买单的位子，听到叶向前的倡议忙站起来。

叶向前离叶书记近就碰了杯，方元也两手端杯弯下身子以示敬重。

“谢谢老书记的提携。”

“谢谢叶主任。”

“都坐下喝，别客气。”老书记摆着手。

叶向前、方元喝完坐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本家，现在感觉气象局这份工作怎么样？”叶书记转过头问叶向前。

“好，谢谢老书记。”

“当初调整你去气象局，有没有埋怨我呢？”

“没有，真的没有。”叶向前嘴里这样说。当初叶向前被调整到气象局的确也不开心，原来的单位是实权单位，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不说老实话。”叶书记拍着叶向前的肩膀说。

“也正常，当时你那个局长可是市里一个常委的内弟，就只有让你受点委屈了。”

“没有，真的没有。”叶向前的这句话应该是说的心里话。

“树大招风世事难料，拔出萝卜带出泥，你也算是躲过一劫。”

叶向前对服务员招了一下手。

“叶总，有什么需要帮忙吗？”服务员忙走过来问。

“再开一瓶。”

“好的，叶总请稍等。”

“本家，看来这里你挺熟啊？”老书记笑着说。

“以前老书记还在县里的时候，跟老同学来吃过几次。”叶向前忙解释说。

叶书记一听也就明白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来，我也敬你们两个老同学一杯。”

叶书记知道这顿饭的意思，就站起来，说：“一是谢谢本家还没忘记我这个老同志，二是方元以前对我的工作支持很大，以后还要继续支持我的工作。”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事情也十分明了了，也达到了方元的目的。

“现在再回过头来想想，你要感谢我才对，就拿我来说吧，以前在市长位子上，每天吃饭睡觉脑袋里装的都是工作，现在好了，担子轻了，身子也感觉松了。”

酒足饭饱，叶向前陪着老书记走出餐厅，叶书记跟叶向前小声说：“今天本来想带一位女同志来跟你认识一下，不巧，在外地出差来不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带你认识一下，听消息说，有可能空降去当你的领导。”

“那一定要认识一下。”叶向前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