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码字的时候,我已经在公司电脑前小心翼翼地混过了一个上午。
我的随想录从笔记本转到网络空间里,是在2007年高考结束后。我最初问堂妹怎么弄blog,被告知她用的是51。后来用了我堂弟他同学的批量申请的qq账号,当时不会用电脑,搞了很久就请堂弟帮忙了。刚开空间就有人来踩,好像叫天空之城。那个暑假我正好第一次看了宫崎骏的天空之城和哈尔的移动城堡。
入大学不久,我又转入了Myspace,我在里面发了很多文字以及照片,里面有我车祸(其实只是骑个自行车转弯打滑把自己甩出去了)前脸上没疤没痘印的自拍,也有我没放弃绘画(其实只是业余涂鸦)前拍下的画稿。
百度有啊和百度空间也玩过,而且时间还不短,里面有很多也可能是最多的穷酸文辞。还有我在立方网也有账号,跟网站的一些员工也有不少交流,算是比较老的用户了。
大学喜欢听班得瑞,在一个专门为它建的平台上也洒过雨润,还有一些其他社交软件附带的空间也撩过。不过人人玩人人的时候我却很少逛人人,新浪博客也没弄,大概是觉得人太多了,自己发出的声音反而没有人会听见吧。
那时候,大众手里拿着的还不是智能机。我还没逃避到网络小说的意淫中。我经常去网吧,一上机就把所有的社交账号都登陆了,总等着某个没加多久陌生女网友上线。我把宫崎骏的所有作品看了,新海诚还没有今天这般为中国观众熟知。偶尔会学着写诗,诉一诉闲愁。
后来,51空间不知什么时候没了。有一天,堂弟他同学加我,他以为我是堂弟,最后我俩怼起来了,小家伙(应该比我少两三岁)挤兑我用的qq号还是他申请的。Myspace经营不善,服务器也关了,我唏嘘了好久。百度空间和百度有啊也没了。在百度有啊,曾不小心入了一个拉拉群,群主说要把我弄弯,后来群主将群主之位给我,再后来群里所有号都溺水而亡。那些我偶然起来兴致用过的社交软件,没过几年就在网上就不见了踪影。立方网还在,但里面很多熟悉的员工已经走了。
我再次决心回到qq空间的时候。人们已经不怎么玩日志了。
诗我已经写不出来了,即使为赋新词强说愁也不行。镜子里的我,满是坑洼的脸上总是浮着一层油。双眼也不见神采,眼白也不能说白了。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感觉到的不是个人的孤独,而是被孤独包围的恐惧和绝望。我现在甚至连再看一遍宫崎骏电影的勇气也没了。快三十的年纪,心理同时住着一个中二青年和一个老司机。
我很少登陆qq了,同学朋友成了家后都忙着给孩子换纸尿裤,陌生的女网友们早删掉或被删掉了。有工作关系的都用了朋友圈,偶尔点赞或者被请求点赞。人们喜欢转载,而我一直坚持原创,最后我也很少发朋友圈了。即使年纪再大还是希望话讲出来就有人回应。
人们喜欢那些言辞风趣诙谐的小文,喜欢看治(致)愈(郁)系的故事。新闻里说网红直播月入几十万,也不知真假。一些电脑弹出的新闻窗,总见小三和老王的消息。
自媒体兴起,传道又也兴起了。这个传性自由的道,那个传戒色戒撸的道。这个传民主自由,那个传爱国清廉。这个讲克己,那个说随心。这个讲自利,那个讲利人。几乎人人都讲经济学,厨师不看菜谱看经济学,工人不看工资标准看经济学,教师不看教科书看经济学,公务员不看纲纪看经济学。这边笑明星幼稚脑残粉,那边老人又把选集和语录横在了胸前,还有大大几十年前说过的话也能成篇章。我们被推来推去,终究也不过是被玩弄的乌合之众。
云越来越低,天空却越来越远。曾经的愤青如今被人称暮气沉沉。
前几天晚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发现一个文件中记录了我曾想写的小说的构思。看到里面“考研”这个字眼,我突然感觉到一种罪恶:六年来我都干了什么啊!
周末跟多年没见的老乡见了一面。早年来上海,如今房子沪牌都有了。他说像我们这种从中部农村来上海打拼的人,想留下来就得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我问工作总不是全部吧,难道人就得将自己死死捆绑在房子车子上。我问退休了以后怎么办。他说他请了一个退休后的老人作顾问,等我们退休后也可以这么做的。
我没将回家种地这种幼稚的想法告诉他。
我并不想留在上海。上海太大了,大得容不下个人独立的想法。但我也害怕回去,回去也是活在熟人的眼皮底下。
我想有一个稳定的居所,不近都市繁华但不离人间烟火,安安静静地生活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