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守灯

“我得去救我妹妹,她一个人不行的。”天阿仁硬是把我往船身里推,哭喊着挣脱。

“她已经没救了,你救不了她的,不要去,不然你也会死的!”我不肯放开他的手臂,硬生生把他扭回甲板上,不让他看着小君离去的方向。

看到那座灯塔的时候,距离下水已经过了五天,其中一天的太阳只探出十分钟不到的光亮,随后天空就被整日的乌云覆盖,还是被我捕捉到了,那也算是一天。

船在撞到灯塔下的礁岩时彻底四分五裂,一起带上船的食物一下子全落到海面上。我下半身泡在海里,把零散的船板和粮食搜集起来,一手抱着它们往礁岩上攀爬,也还好坡度并不太陡峭,只要注意不被石上的青苔滑倒就好。

也许还用得到,当世界恢复如初的时候,我就能乘着这些碎片回去。

这里看起来是没有被污染过的样子,虽然没有动物的踪迹,但植物看起来都算健康。灯塔上的白漆大范围剥落,露出里面铁壁上的斑驳生锈,像一个长满胎斑頫然站立在海中的老人。

我还是逃出来了;在那些烟雾漫延到海岸之前,阿仁把我一把拖下了水,可是他还是没能救到他妹妹,并且也只跟我在船上待了两天。

我抬头往灯塔上看了一眼,阳光扎的视线看不到最上面,门口在右边;一扇铁门,门外用一圈铁鍊锁住,加上一根抵住门把的长杆。

轻轻在铁门敲响几下,又贴着耳听了一会,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已经过了那么久,就算有什么人被困住,应该早已死在里面了吧,我是这样想的。

我又大力敲了两声,仍然没有动静,必须得进去,里面可能有些食物、储水区一般也在最顶层;在用铁杆挥了几下锁头后,它终于跟铁链分离。

银色的门把上还有疑似喷溅的血迹,除了血渍,我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可以喷溅状的如此呈现,都已经发黑了,是上铁锁的时候受伤的吗?好像是有人想要把什么关在里面,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往屋内探进半个身子,里面不算黑,内部主要由一个超大螺旋状、上面是细小格纹构成的金属阶梯直通到最顶,阳光可以从顶层的观景台照得进去。走进后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方的墙壁上挂了几张独照,每一张都是在灯塔门口拍摄的,猜测那些都是曾经守护这座灯塔的人。

书桌边是已经倒塌的直立式衣架,衣架旁边散落一件斗篷式雨衣跟一件咖啡色的麂皮外套。我把衣架立好,外套跟雨衣也许都还用得到,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雾霾的影响,这几天我在海上的时候都没有碰到下雨。

另一侧是一个简易的煮食区,空间只有及腰的铝制台桌,连接一个刚好能放下一平底锅空间的流理台。台桌下有两把刀子,其中一把的刀片处已经断成两截,另一截落在三十公分以外的地上,不知是摔的,还是刺的;但上面并没有跟门把上同样的血迹。要说一楼的宽度,就是一个人站在流理台前的话,只要转个身几乎就能碰到那柱螺旋状的阶梯。

靠近门口有一个小柜子,里面有一些口香糖、薄荷糖、还有半包已经湿到发软的香菸,效期都还没超过,我把黏在一块儿的薄荷糖拔开,丢了一颗进嘴里;可能是这里太潮湿了,轻轻一含原本硬式的薄荷糖就在嘴里化开,但这种久违的舒爽感还是让我很惊喜;即便世界还没有被侵蚀,这种糖我也就小时候才会吃到。

底层就是这样一览无疑,我用脚试踏了两下金属阶梯,锵锵声回绕在整个灯塔内部,确认牢固后我才慢慢一脚一脚往上踩。每转过一次楼梯,旁边的墙上都有一格很小的窗户,小到只够阳光透进来,外面的光线就透过那些窗户照到金属阶梯上,形成一条条的横格光影。

灯塔很高,楼梯间隔却很短,一次爬三阶才能适应,加上眼前旋转的视线还有日影,搭配仅能一人通过的狭窄空间,其实不太好换气;单手捂着胸口,从三格变作两格继续往上走。

“你这样沉沦也不是办法,带上小君,我们这周末一起出去走走吧!”这阵子阿仁每天都在这时间打电话过来。

“我不想出去,我就想一个人待着。”我拿起床头边和爸妈的合照,努力回忆起那个家还存在的样子。

“不是说要教小君游泳吗?已经拖很久了吧,就这么说定了啊,这周末我们去海边!早上九点我们去接你!”没等我回答他就挂上了电话。

还埋着头在爬的时候,转个弯二楼似乎到了,只有一小块平地,没注意的话很容易错过,以为只是一个楼梯间的纾缓带;这一层似乎比底下再更狭窄一些,楼梯上来左枴摆放一个三层柜, 有收音机、无线电、和一台已经被打开的急救箱,正前方的墙面上挂着一台电扇,其它格层只有一些药剂和针筒的包装,大概就是一些抗生素和止痛药的成份。

把包装纸放回柜子上的时候,那个声音出现了。

原本只是很轻微的,以为是柜子被摆弄所制造出来的声音,当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时,声音却更明显了。源头应该在上层,沿着内部狭窄的结构顺着金属梯往下延伸。

“咚、锵锵、咚、咚!”仔细听大概是这样的声音,一个人边撞门、边撬弄金属的声音。

不像是用手在拍打门板,硬要说的话,是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在撞击,一个小孩身体的力量,就是刚学会走路,在门后吵着要跟妈妈一起逛菜场的那个年纪;力量有点弱,但是透着一股坚定。一边在撞门,一边在抠弄门把;对!就是这样的感觉。

“谁在上面?”好些天没说话了,说出来的是只有我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刚刚吃的那颗薄荷糖没有对我干哑的嗓子起到作用。

声音停下来了,可是没有人回应我,我走到楼梯边上的空地踮起脚,外面还是灰蒙蒙的海,没有下雨,自然不会是雨声,探头看上去,一点晃动的影子都没有,整座灯塔又恢复到只有我自己的呼吸。

回过身我决定继续往楼上走,我在楼底下先调整了一下喘息,继续用一步两格的速度旋转到楼上去。

往上一点的墙上就没有再崁着小窗户,也许是因为顶楼的光越来越近,是从正上方照下来,越往下的部份越暗;但越往上走,也就越觉得热了,当然体力一直在消耗也有关系。

这层楼摆着一张床,有铺床单,但没有棉被,大小是睡着后无法恣意翻身的宽度;仅管如此我还是有股冲动想要现在就躺上去好好睡一觉。床脚处是一架书柜,一些关于气候的书、励志的书还有孩童绘本,书柜最下面有棋类玩具和扑克牌。这层楼大约就这样了。

我正要继续往上爬的时候,同样的声音又从上面传了下来。

是不是什么散热的风扇叶片坏了,被卡住在敲击的声音,可是那个声音听起来也不是很规律,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没错吧?但我来了这些时间,是人也该出来了吧??

“该出门啦!我们都在楼下等你大半天了!”阿仁拎着个手提袋,旁边站着的姑娘是他妹妹,一头卷卷的长发,淡粉色洋装,两边袖口各绑着一个蝴蝶结。

“不是说好九点的吗?现在才八点半吶,等等我梳洗一下啊!”揉着惺忪的睡眼,窗台下站着一对兄妹,他们也正往我这看来。

阳光还是那个阳光,照在窗边的身子上会烫,跟心情一样,我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出门了,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办法曝晒在阳光底下。

爸妈离开一个多月了,但我是到最近才意识过来,我已经没有了家。

“上面有人吗?”我还是大声问出来了,让自己的声音顺着旋转梯传递到顶层,因为那撞击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就是无法让人忽略。

我快速地爬过两层楼,一边忽略每层梯间的拥挤摆设、一边回绕着朝顶层跑去,期间还是停下来休息了一次,除了气喘吁吁,看出去的视线也开始忽明忽暗;我应该要进食了。

再往上一层便是主灯,我已经可以透过楼梯间的细缝看到它的样子,原本应该是有烛蕊的地方,已经被拆掉换成了灯泡,周围还装上凸透镜,上层楼梯口处有一个像船舵一样的转盘,大概是主灯的发条装置。

不用再上去,我已经在所处的位置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这层楼有个半人高的小铁门,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没有人在撞门,只是里面有些动静,也不是有些,应该说是持续性的动静。如果一定要加一个形容词的话,我会说那是锯子的声音;是手动的锯子,不是电锯,有人用锯子在锯东西的声音。

我有些抖,里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装置,一打开灯塔就自毁,或是有把锯子会朝我头上劈下来。

“谁在里面?”我退了两三步之后开口问道。

“吚…嗞嗞…吚…”锯子的声音在我问话后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动物的叫声。

声音不大,是不是也代表体型就不会太大?我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再走了一步,回到门前,看了下门把。门把上有个铁栓,铁栓并没有被锁起来,应该说没有完全和另一头合上,只要再用力拉扯,基本上就可以打开;但里面的东西似乎并没有这么做过,否则它现在也不会还在里面吚呀了。

我把轻靠上的铁栓拉开,把门轻轻一推,透过外面照进的光,里面一团白绒绒的东西闯进视线;它在蠕动,背靠着我,声音是从它的正面那头传出来的。

里面一间放有木材的仓库,可能是从前供旧式灯塔燃烧、或是守灯人冬天取暖用的;另外还有一些旧的电器、家具什么的,感觉就是什么用不到的,都往这里面堆,包括那只…正要转过头的东西。

下意识我又往后退了几步,一面抬手遮住头部、一面透过手臂往里看去,想看仔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随着它慢慢转过身,我的手才放了下来。

“有时候我们以为生活过得并不美好,可是你走出来看看外面,喏!还是很热闹的吧?你看那金光闪闪的大海,还有比基尼女郎,啧啧啧!”阿仁一边啃着小君手做的鲔鱼三明治,一边盯着穿着火辣的少女们。

“世界的基础应该是从一个家开始的吧?我的家都没了,怎么走出来看世界?”我盯着远方的海平面,眼睛有些睁不开。

“家是引导你走向世界的起点,正确来说那并不是你的世界,你的世界要是什么样子,在你变成大人之后,是可以自己做决定的。”阿仁没有看我,向着前方继续说道。

“我觉得哥说得对,我们都有一天会离开家人,但那不代表我们会失去这么世界!你也吃一个吧,几天没吃东西了?”小君在一旁答腔。

我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 那是一只…兔子吧,兔子吗?它的脚跟耳朵数量是一样的,都是三只,除了这一点之外,它都具备一只兔子应该有的条件。

它的眼睛是红的,比三天没睡觉的人眼睛还红,阿仁死的时候我在船上陪了他三天没有阖眼,大概每次就眯了不到两分钟,然后我会醒来确定这不是梦。

在我尝试敲开铁门上那些锁时,我看到门上映照出的眼睛,差不多就这样,它的可能还要再红一点;相当于是五天左右没睡的境界,那种红没有血丝、也没有被黄白色浑浊,红得像是前年贴在门框上的春帘,还是红的,但又没那么红。

再来是那两颗大暴牙,两颗牙完全曝露在嘴巴外面,牙齿下方有些左右外阔,下缘也有呲咧痕迹,搭上房内那些坑坑洞洞的摆设品,以及它身前两只手正抓的那个大型探照灯来看,不难想象这些东西都经历过什么。而它的身型身型大约也似刚会走路的孩子,比起一般的兔子,好像也就大了那么一些些些些。

它转过来后看着我,接着往探照灯又咔滋咬了一口,再把稀零的碎片往旁边甩,这大概就是刚才锵锵声的来源,而吚呀吚呀只是它在发出对于食物的满意评价罢了。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在它后来又拿过斧头啃食完,准备把断裂的刀片往门口扔的时候,我往后退开。

把食物放下后它看向我,我们也没有对视很久,大概四五秒钟,直到它点头。

它朝我走过来,从门后探出那颗跟孩子差不多大的头,左右摆动,三条长到身体的耳朵却是不断在四处拉勾。

随后它退到门里,把门碰一声关上,接下来它开始使劲撞门。

“吚…吚…”它在里面发出一种有些凄惨的呻吟,并且很努力的想要对那扇门做些什么。门上的铁栓在每一次撞击后都又往旁边挪了一些,预计之前的锁也是这样慢慢被它移开的。

“门是从里面拉的。”我思考了一下说道。

击打声顿时安静下来,没多久门被拉开,三只脚着地的它,把头埋得很低,两端长长的耳朵自然垂下盖住它的脸。在要跨出门板走出来的时候,它抬起后面那只独立的脚朝铁门上狠狠踹了过去,剩余的两只前脚有些没站稳,身体摇晃两下保持平衡。

走出小仓库后它也没有理会我,只是往旋转楼梯上走,三只脚就在狭窄的楼梯上爬,一次可以往上爬一大段,我跟在它身后,也是一大步一大地跨。

再上一层是主灯的位置,一个楕圆型的灯罩里面有一个大灯泡,整层楼围绕几块大片的透明加压板,此时外面的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海面上的光线不再那么刺眼,像很多金黄黄的稻穗洒在上面。

“吚!”它往窗外看了一下,急急忙忙抓起靠在墙上的长杆还有一条毛巾,一蹬一蹬往上一层跳去,动作有些急,在接近楼顶的时候一下没掌握好脚步,脚一歪整个身体就往我身上倒;我连忙用腋下夹着半胸高的扶手,双手把它捧住,两个几乎是一起半挂在扶手上。

它好像也没有想要爬起来的意思,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学会如何使力,最后我还是很努力地把它推正,它才重新又往上跳。

来到最上层是一个露天的观景台,有一台望远镜、一大片金属片看起来象是太阳能板、还有占满整个顶层大概三分之二的储水设备。

我见它把长杆挂上毛巾伸出露台,往下层擦着环绕主灯的透明加压板,两只手都在使劲,单只后脚和圆滚滚的尾巴在地上摇摇晃晃。

“就算他们都不在了,我们还是得活着,对吧?”阿仁把上衣脱掉,把防晒油拿给我让我替他擦背。

“我的生命是他们给的,他们不在了,我活着有何用?”我巴不得现在就走进海里,我不想要一个人被留下来。

“你这死脑筋,若真有一天世界末日了,到时我们都不得不死去,你也许就不会这样想了。”擦完防晒油后阿仁背对着阳光趴在沙滩上,小君则到海边去踏水。

“不用擦了,都世界末日了。”我说。 它的手停顿了一下,侧头看着我的方向,两秒后继续发力,每擦几下就探头到下方看看有没有擦干净。我没再理会它,站到一边用手捧了些水喝,接着把望远镜拉下来,想看看来时的远方。

海面上还是有些船只,但大多残破不堪,有的只剩下一半的驱壳漂浮在水面上;有的看起来完整,可是已经没有人在船上,整艘船漂漂荡荡。放眼望去整个海面上这样的船至少也有五艘,我是幸运的,如果没有阿仁和他临时丢上船的食物和水,我大概也撑不到这里。

我挪开望远镜朝它看去,它已经擦到最后一格透明板了,本就不高的身子,试了两次很努力地要跳到辽望台的扶手上,然后弯腰看着下层板块有没有擦得明亮,仅有的一只后脚离开地面上下摆动,让我想到了人鱼的尾巴。

“小心点呀喂!”我抬手想帮,又怕惊着它。

好不容易擦完最后一格,它从围栏上跳下来,拿起长杆要奔回楼下,跳到楼梯口身子煞不住,整个倒栽朝下,我跑到楼梯边看它沿着旋转楼梯滚下了楼,滚下了…三层楼,回到只有三层柜的那个空间。

从上层的角度我看不太到它的身体,只看到一只毛绒绒的手探出来想要扶住柜子,借柜子的力让自己起身,结果可能是没有能够施力的手指头,我只看到它的手一直在柜子边缘滑上滑下。大概是它在挣扎的时候,也学会了用后脚施力,最后还是站起来了,一站起来它也不停歇,立刻抓起地上的长杆又往楼上跳,我也往楼下的方向快步移动。

我们几乎是同时来到主灯的位置,它用长杆在内侧的板子努力地擦,得在太阳下山之前,把这块区域的视线擦得明亮才行,可是,谁看呢?

结束之后它走到长得像船舵的发条前面,转动最下面的木杆,一转动就发出咔咔的声音,它的手很短,但是速度很快,几圈后一声鸣笛在灯塔内部响起来。

“你记得上次你那小茹,离开你的时候吧?那次你是哭天抢地啊,你爸还打电话给我,让我安慰你,哄你吃饭;可是经历过这次的事情,你还会觉得那是个事吗?”的确,那时候我说小茹就是我的天,我的天塌了,我所有的人生意义都没有了。

“人生啊,就是会有起起落落,你不会起起起起落,或是起落落落落,一定会有转折的!你现在很痛苦,但是这个世界会给你的磨难肯定不止这些,除了磨难也会给你些别的什么!”阿仁侧过头看向我。

“你怎么有这么多人生道理的?你和小君甚至都没有家这个起点。”我对他说。

“就是因为没有家,所以任何事我们只能自己去体验。”阿仁回我。

主灯嗡一声大亮,并开始缓速旋转,在凸透镜的照射下,灯光可以用各种角度分散在海面上,现在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但是这样的强光,已经可以被海上的船只捕捉到了。

等确定主灯被打亮之后,它才终于愿意停下来歇歇,单脚坐在发条前面,身体一上一下的喘息。

结束后它还是没有理会我,垂着头往楼下走,这次走得没那么急,但凭那三只脚要旋转下楼还是有些吃力,它先跳了几层,最后干脆手脚并用爬到扶杆上,顺着扶杆往下滑,我在它后面跟着,来到一楼停下。

它三只脚站在扶梯最下层,呆呆望着一楼的狼藉,接着转身到流理台边,把地上的刀子和半截刀片抓起来,丢进流理台里。我也在它后面,一边收拾其它的器具,尽量把一楼恢复整齐。

“你是一个人在这吗?其它人呢?”我一边整理一边问它。 它拉起中间的耳朵指向门口,吚呀两声。

我朝门口看了眼,又看到那个喷测的血渍,以及被破坏的门把。

“你伤害了他们?”我问得很小声,还有些期待它没有听到。 它摇头,爬上流理台从墙上拿出一块抹布开始擦拭,擦完又跳去擦旁边的桌子,之后再扭身跳着把门把也清理了一遍。

我左看看右看看,把门口那个放薄荷糖的矮柜子挪过来,垫在门前面,示意它踩上去。它很轻易地就爬了上去,这样一来连铁门上方都可以很轻易地就擦干净。

“我有带些吃的来,你有吃东西吗?”我指了指门边地上已经被海水浸湿的面包和干粮,那是阿仁留给我的最后一点东西。 不过说完这句话时我就想起,它之前似乎一直在进食。

它回过头看着我,把已经擦到灰的抹布塞进嘴里,两颗暴牙在嘴外左右摇动,咀嚼到一点不剩。

“好的,好的,我了解了,别吃撑了。”不忍再看,我打算到楼上走走,逛逛前些时候没有逛到的地方,把这里好好研究一遍,因为实在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也说不定明天我就被它吃了呢。

真正逛塔的时间也用不到十分钟,主要的时间都用在阶梯上了,这转来转去的阶梯真的太累人,我想它应该会比我更头晕眼花才是。

回到一楼的时候门是开的,墙上的壁灯被点亮,光照的范围不大,但是已经可以足够看清环境,走出去后外面更是被灯塔的光照得一览无疑。

一走出去就看到它徒手在地上扒土,身边是我带来的食物,我走近一看发现它在剥开我袋子里的小蕃茄,然后把种子浅埋在土里面,至于剩下的果肉,它就直接扔在旁边的地上。

“至少得先吃,再种呀!”我有些心疼,拿起地上的蕃茄抺了下衣服丢进嘴里,海水的盐份好像渗透了进去,有些咸。 之后我跟它又回到塔内,来到睡觉的地方。

“只有一张床,你睡吧,我再找地方。”我对它说。

它扭着屁股把床往上掀,里面还有一块储藏空间,放着枕头和棉被。

“你对这里很熟悉呀,难道你就是守灯人?”我把头探进去把里面的棉被枕头取出来,它把床给盖上,对我点点头。

“那你…怎么变这样的?”外面的世界在变异,但照理说还没有影响到这里,至少我在这里感觉是安全的。

它没有出声,只是拿起一个枕头,爬到其中一层书柜,蜷缩着阖上红色的眼睛。 我爬到床上,几乎还没完全躺下,就已经睡着了。

“开心一点吧,你还有爷爷奶奶,还有我跟小君,我们离开孤儿院就认识你了,早就算是家人了。看看美女、吃吃美食、想想用你爸妈的遗产能为这世界做些什么,都比你现在自怨自哀来得实际。”阿仁抬头看了眼小君的方向,确认她没有下海太远。

“之后的事我不知道,现在就先让我静静吧,我还需要一段时间,不可能那么快可以接受的。”我回应。

“醒醒!”感受到一股压迫的视线我才把眼睛睁开,此刻灯塔内照进来的是已经大亮的日光。

“什么事呀……欸?是你在说话吗?”我弹起来一个没抓稳,险些从床上掉下去。

“你昨天说,世界末日了?”红嗵嗵的眼睛盯着我,两只毛绒绒小手抓着一只扫把。

“是呀…原来你会说话啊,那你昨天怎么不说话的?”我看着它的嘴巴,想看看它奇特的发声装置。

“吃太多零件了,卡喉。”它轻咳两声,两颗牙在说话间嚼动。

“你是守灯人?”我爬起来,抬起床板把被子塞回床下。

“怎么会末日的?”它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把露出在床板外的棉被一角塞进去。

“我不知道啊,突然间就从海面往陆地飘来一阵雾气,闻到雾气的都死了。”我说。

“死的是只有你那边的人,还是整个世界的人?”

“嗯…烟很大,最后几乎整个天空都占满了,我觉得不太可能会有人幸免吧?”黑烟是用很快的速度从海面往陆地上笼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那你怎么没死?”它又问。

“第一时间我们就先潜到水里了,跟烟雾逆行的方向,等烟雾从海上都飘到陆地后我们才找到一艘船,船上人都死了。”

我们在水下潜了好一段时间,换气都只用不到一秒,因为在水下看不出外面的动静,阿仁探出头两次确认情况;大概就是多少吸了些烟气,最后还是没能挺过去。

“那另外的人?”它顺着阶梯扶手滑到楼下,回来时手上捧着清水和烤鱼。

“小君比阿仁更不会游泳,一开始她就自己挣扎着要上岸,而阿仁最后还是跟我上了船,可是也只撑住了两天而已。”我接过它手里的杯子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些甜。

“这样呀,所以你其实也不确定,有没有世界末日了,因为你一上船就来到这里了吧。”

“昨天你也看到了,海上那些船只,确实都已经遇难了吧?我都漂了五天了,五天的距离,已经很远了吧?连这边都不能幸免,那肯定是世界末日了啊!”我着急地想解释自己看到的东西。

“你说那些船呀?海盗、搁浅什么的总会有的,有些船会急着要到灯塔来寻求庇护,可是在来到这里之前,有时就会被更不好的事情给遇上,这是难免的,我在这里常常都会看到。你了解吗?并不是海上没有船,就代表整个世界都没了。”它抓起一颗棋子往嘴里放,像嗑瓜子一样简单,只是连壳都不用剥。

“…好,不然、不然你用无线电对外联络看看,楼下不是有无线电吗?”我把手上的鱼跟水放到床头边的矮柜上,打算往楼下走。

“没有电池呀,那无线电。”它站在原地没有移动。

“那电池呢?”我问,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没有电池的?

“卡喉了。”它说。

“你怎么不吃收音机的电池?”

“吃了,吃完才吃无线电的。”它回答,一边又拿起扫把。

“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变这样?为什么要吃那些卡喉的东西?”我一手叉腰,歪着头看它。

“某一天醒来就变这样了,刚开始兽性比较强,来补给的人也被我吓跑了,还把我关起来,后来我慢慢自己恢复意识,可是身体好像回不去人样了。”它把扫把伸进床底下,扫出一堆毛发和棋子。

“你这是变形记呀?这肯定也是那些烟雾搞得鬼,你都变这样了还不觉得这世界有问题?好歹他们回去也要找人过来查看的吧?人呢?”我问。

“如果世界还在,我这样子就能够回去吗?如果世界有问题,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它眨巴着红眼看向我。

“如果世界还在,我们还是可以想办法回去,找人给你治好;如果世界…真的不在了,那我们就要好好想一下接下来的方案才是吧!你这样每天开灯关灯算怎么回事?”我指了指上方的主灯,觉得我跟它就是传说中的个性不合。

“世界不管在不在,我都还活着,我得完成我该做的事情。”

“你该做的事,就是每晚把灯打开,给那些再也看不到的人照路是吗?”我说。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看到,你不就看到了吗?”它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生气。

“我看到的是塔,又不是看到灯!”

“如果你是在晚上过来,那你看到的就会是灯,而不是塔!”它把身子转过去面像金属阶梯的方向,没有打算再跟我说话。

“欸,那边租船,要不我们租船出海吧?反正我看你也没兴致教我们游泳了,去看看海豚什么也是不错!”阿仁手指着不远处的小船只,突然起身来了兴致。

“出海,那么热,而且你看那个船,也太糟了吧,碰一下礁石搞不好就会翻。”我看向他指的方向,那些船都很老旧了,上面能乘载的东西也不多,万一出事,就麻烦了。

后来还是选了一艘看起来还算稳固的船,就我们仨第一次一起出海。

“欸,你不吃点人吃的东西吗?”看着它有些稚气的背影,圆滚滚的让人不太忍心。

“我现在对人吃的东西都没有胃口了,就想吃些没味道的玩意儿。”这不免让我想到了它昨晚特地种上的小蕃茄。

“你每天都在这边做些什么?”我走到楼梯口处,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守着那盏灯,确认它会亮,把灯塔的外墙和透视窗保持明亮干净,这样光才会照得远;然后打扫、去霉、没事的话就看看书、自己玩下棋…不过现在好像无法下棋了。”它看一眼少了几枚棋子的小棋盘。

“你寂寞吗?”我问。

“其实我才来没有多久,严格上来说,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寂寞,最寂寞的是他们把我关到小房间里,然后丢下我走掉的时候,那种感觉大概就叫做寂寞。”它没有回头,背对我说。

“就是,你一个人的时候不寂寞,但是那些人的出现,突显了你的寂寞是吧?好绕舌呀!”我思索了一下回答。

“嗯,如果我们从出生就是这样一个人,就像我从来到塔上就是一个人,那就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寂寞感了。” 听它这样说,我想我了解了阿仁为什么始终那么乐观的原因,因为他没有体会过家的感觉,所以对他来说,没有人养育的生活,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经历过美好,怎么能体会到难过?

“你的思想倒是没有被兽化呀!”我摸了摸下巴。

“其实还是有的,不然那扇门我早就把它拉开了,我只是说出心里实际的感觉而已。”它侧头用余光看我。

“你来这里多久了?”如果来了一阵子,不应该不知道那门的用法吧。

“不记得了,大概十几天吧,你要不要跟我玩牌?”它站了起来,拿起柜子里的扑克牌。

“你这手…还可以玩牌?”它连从牌盒里拿出牌都有些困难,我有些怀疑它能够正确发牌。

“可以的,我们来玩牌。”说着它把整副牌平放在手上,用圆滚滚的小手一次切下一张牌。

“欸你们看,那边的天空变得好黑,好像快要下暴雨了,我们是不是该把船弄回去了?”远方的天空呈现一种很深的灰黑,仔细看的话还看得到云层在里面翻滚。

“看那个距离,离我们这还一段时间吧?这边的天色还是很好呀,再十分钟吧,十分钟我们就回程!”原本躺在船板上小憩的阿仁睁开眼,望了眼我手指的方向。

“是呀,我们再多待一下,我第一次出海呢,这么美的海景我之前都没有看过!”

小君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坚持。

后来我又跟着它到塔外给花草还有种子浇水、又抓了几条鱼;它抓鱼很厉害,整个身子潜下去马上就一手一条鱼给抓上来。我们在塔外待到太阳有些偏斜才回到里屋,开始给透明板做清洁。

“如果世界真的末日了,我们该怎么办?永远待在这里?”我一边用长杆抹着透明板,一边问它。这个下午已经被默认结束的话题,我还是忍不住再提了一遍。

“世界末日前,你在做什么?”它没有回答,只是这样问我。

“我在看海景呢。”我说。

“那你就继续待在这看海景呀,有什么不同?”它说,我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你这样说,感觉好无能为力。”我停下擦拭的动作。

“这不是无能为力吧,什么样的环境都有活下去的办法呀!如果已经世界末日了,你何不好好享受眼前的美景呢?何况你又没死!”它抢过我手上的长杆,跳到栏杆上继续擦拭下层主灯楼的透明板。

“我好羡慕你们,总能活得那么通透!”我走到望远镜后面,想要看看海面上的情形,是不是和昨天一样。

“不至于一条黑暗走到底的,有些事情,白天看得没那么明显,你得先处在很暗的地方,才能看见希望,你懂我在说什么吗?”它一边喘着气在使劲,一边回答我。

“你是说,像你这样?”这话说出来我才想会不会把它给得罪了。

“如果你说的世界末日是真的,那做为一只变异兔子,和做为一个人,其实没什么分别;哪怕是成为一条鱼,都是一样的。”它没有任何停顿,只是想把手上的事情做好而已。

我没有回答,透过望远镜看向大海,今天的船只明显少了一艘,大概就是昨天只剩下上半身的那艘,看来它彻底沉下去了。海上仍然没有活动中的船只,天空却是晴朗,没有那些烟雾,再舍弃那些破损的船只不看的话,都没有任何世界被毁灭的迹象,我真的不知道现在的世界究竟是怎样。

“你要来开主灯吗今天?”它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我吗?那不是你的工作吗?”我讶异地问。

“什么呀,你要住在这里,难道什么事都不用做吗?”它把杆子撑在地上,另一手叉在腰上不耐烦地看着我。

“我有帮忙打扫呀,别忘了还是我把你给救出来的!”我说。

“你只是把门打开好吗?那说得上是救吗?再过两天也可能被风吹开的吧!”它说。

仅管还是吵嘴,我仍然走到楼下,先把主灯层的板块也抺擦干净,然后学着它昨晚的动作开始转动发条。 鸣笛声先在内部响起,主灯一开始还没有很亮,只是有些微微的光。

那块乌云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用很快的速度,别说十分钟,五分钟不到它就来到我们所在的不远处,上空也开始下起细雨,一开始还只是细雨。

“我们来不及回去了,先找地方抓好!”阿仁跳起来冲着我和小君大叫。

“哥,暴风雨要来了,怎么办呀,这船根本没有地方躲!”小君话还没说完雷声就响起,两道闪电就劈在不远处的海面上。

“小君,找根杆子抓好,好好抱紧!你也是,都抓好!小心桅杆!”阿仁吼道。

暴风雨来了,准备把我们都吃掉,小君只顾着抓住地上的船板,没注意后脑砸下被断成两截的桅杆,她被桅杆重砸一下弹起来飞进海里,瞬间成为啸浪的一部份,而阿仁拼了命的要下海去救她。

“要转快一点,这样太慢了!”它在一旁嚷嚷。

我两只手都用上了,快速地转动发条,一边转一边回头看向主灯;刚刚还只有微弱的细小灯光,配合着越来越大的鸣声,在整座塔上散发的亮度也越来越强、越来越强;瞬时整座灯塔大亮,被凸透镜散射在四处轮转的强光刺得我头晕脑胀。

“白天看到的是塔,晚上看到的就是光!”在我把眼睛闭上时,听到那只兔子混着嗡鸣对我大喊。


“小志?小志你醒了吗?你是不是醒了!”奶奶的声音。

勉强把眼睛睁开,还是那股扎眼的亮,只是多了纯白色的室内装潢。我全身几乎都被绷带固定,还有滴点瓶陪伴在一旁。

“阿仁?小君?”这是我第一句说出来的话。

“你还有奶奶、还有爷爷,小志,你还有我们!”奶奶伏在我身上开始哭泣。

躺了半个月后我出院了,离开一个人的生活,搬去和爷爷奶奶一起,重新拼凑我的世界。


“白天看到的是塔,晚上看到的就是光!”每当身处黑暗、以为自己的世界就要结束时,我还是会想起梦中那个曾经独活在灯塔中的它。

即使末日了,光还是得亮;就因为末日了,才更要开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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