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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晚冬来得很迟,佳清还想着这样适宜的天气,就这么过着就挺好。
她怕冷,自小便是,一到冬天,双脚不到后半夜是捂不热的,老夏还在的时候,逢冬,每晚将他的肚子做为她的暖宝,她躲在他的臂弯,说着闲话,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年纪大了,对于死亡的话题也不忌讳,人都要走到那一步,只不过或早或晚。但将对方具化到那样的结果时,心里总不是滋味。
现在,她觉得迟走的人或许更难一些。
这个家到处都有老夏的影子。
五年前的一个清晨,老夏离开了她。
佳清哭着叫他,当儿子康康一头冲进来时,什么也明白了。
她没了丈夫,康康失了爸爸。
康康从那以后,俨然成了大人,他比以前更用功,也更懂事。
他说,“爸爸不在了,我就是男子汉。”
凌晨五点半,天还没亮,佳清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披着大衣起身。
这天气降温厉害,身体从温暖的地方出来后,就感到一阵寒意。
她先去康康房间看看,他常熬夜,佳清都知道。
“儿子学习很辛苦,自己上班那点事算什么呢?”
昨晚睡前在脑中反复出现辞工的念头,它又被推了回去。
52岁的佳清,用谭莉的话说就是辛苦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还要继续做牛马。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老夏的相框,他戴着眼镜,看着她。
“老夏。”
她像往常一样喊了他。
“你又得说我起得太早了是吧?都习惯了,这个点也睡不着…”
软布在相框那擦试着,她和他说了一些话后就进了厨房。
五年以来都是这样。
五点四十五分,她放着网课的音频,在这期间,她将家里的卫生简单地做完。
六点二十分,她在厨房准备早餐。儿子在闹钟声后起床。
“再睡会,待会妈妈叫你。”
佳清听到动静后心疼儿子的缺觉。
昨晚隐约就听到从他房里传来搬椅子的动静,她看了时间,快一点了。
起身到了他的房门外,果然灯是亮的,她敲了门没听到回应,紧接着房间的灯灭了。
“妈,我睡够了,”他从床头拿了一件外套披上,“你看,我精神可好了。”
他左手举着手臂,脸上绽着笑。
“你这孩子,就是不爱惜身体。”
佳清没提昨晚的事,宠爱地看着他。
“对了,妈,忘了跟你说件事,那个,我下学期想住校。”
“住校?”
“是不是怕时间不够用?”
“也不是。”
“晚自习回来太迟了,会影响你休息。”
“不会迟,妈妈哪有那么早就躺下。”
康康心细,知佳清睡眠浅,而他又迟睡,被佳清发现了几次熬夜。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妈妈告诉你,你可别有这方面的顾虑。我这个年纪呀,睡眠时间可不要那么长。”
他没再提住校的话。
“妈,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饭桌上,两个鸡蛋,一碗小米粥,外加几样小菜。
“没啊。”
她迎向儿子的目光,下意识地喝上两口粥。“哦,对了,我听说委培还满好的,我想以后我也可以读委培。”
佳清才知道前一段时间,康康向老师咨询了这方面的信息,她还奇怪向来专注学习的他,也会对它感兴趣。
他有他喜欢的专业,委培限定的学校、专业和他的喜好有冲突。
佳清明白他的心思。
“报你想去的学校,其他事不用考虑,妈妈不想你以后后悔。”
康康没说话,在两人走出电梯时,他说了句,“要对自己好点,妈妈。”
“儿子的关心,妈妈收到了。”
康康的话让佳清心里头热乎乎地。
骑上车,她到附近的超市买完菜后到公司,公司离住处不太远,骑行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经理是个80后,能干精明,经营着两家公司。
这两个月佳清被经理叫去谈了话。不要说经理会找她,她自己也觉得没业绩,光拿底薪太没意思。
上一个月勉强过了公司设定的最低标准,这个月再拿不下,也该走人了。
可以偶尔一个月数据不好,连着两月都这样,说不过去。
她最近也在张罗着找工作的计划。
谭莉打电话给她时,佳清正在开早会,她看到经理不悦的脸色,忙将它挂断。
电话来得不是时候,经理正说着组里业绩不好的名单,她在其内。
“一个月又过去了半月,去掉那些休息日,真正上班没几天,单还没出的,多找找原因。是自身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还是其他被忽略的细节没做到位,都在会后思考下。”
经理两手搭在长桌上,看着两排的员工,最后将它落在了佳清身上。
“余姐,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要及时调整。”
她识趣地点头。
在这上了两年班,近一季是业绩最差的,销售做的就是脸皮厚,放不开在这一行是做不出成绩。
下会后她给谭莉打去了电话,姐们说汉堡店有招兼职,“不过,这工你别期望太高。”
谭莉知佳清心气高,以前在原厂是做管理层。
“你想多了,我连现在的工种都做,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她顾虑年龄。
“放心好了,都问过了,他们那有招退休人员。”
现在不比以前,生活要继续。
“那我找个时间去问问。”
“抓紧,哦,对了,凯芬说你前几天去医院检查耳朵,没事吧?”
“还好,就有些耳鸣。”
“和你这份工作有关系吧,一天七八个小时都在接打电话,耳朵多少会有影响,我告诉你,这活咱不干了,身体出问题,多少钱都划不来。”
她本也打算换换,没业绩,不好意思再呆。她们聊了一个多小时,佳清心情也变好了。
谭莉、凯芬和她在读书那会是姐妹花,感情好。
谭莉毕业以后经营着一家副食品商行,她的老伴原是国企的职工,俩人退休后,常年待在外省,不过这两年她老伴出资请人在家乡搞了果园,夫妻俩时不时会回乡,每次回来都不忘给佳清捎上东西。
佳清开始了兼职,在汉堡店站得较多,辛苦是辛苦了点,但是晚上再也没有出现业绩的焦虑,身心都是轻的。
在那上班的员工,一般年纪都小,有些比康康只大两三岁,他们挺好相处。
也不知怎么的,近一两个月老夏常在她的梦里,他洗菜,她做菜,眼一睁,梦也就花了。
她听到他说,“和康康好好地生活,别挂念我。”
她想说,“怎么可能不挂念你。”
老夏的时间留得太短了,她的心里话还没倾吐,他就走了。
佳清怅然若失。
“老夏,你以后多来梦里找我,我告诉你,儿子很懂事。”
康康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不知道。
她抬起的目光看到极相似的脸,有一股暖流慢慢地将她填充。
“妈,你又想我爸了吧,我也是。”
康康眼里有亮亮的东西。
佳清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后,脸上挂着浅笑。
“妈知道。”
“您和爸的感情真好,以前常听我爸说,他那会用几打的橡皮糖追求了你,就把你给拿下了。”
“嗯,是啊,你爸一根经,送东西就送一样,还非说这是我最喜欢的,没有之一。”
佳清笑了,她脑海里装满的都是那些年老夏带给她的欢乐。
和老夏是在原厂认识的,可以说那儿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地。
他工龄比她长,刚进厂那会,还是实习期的她被师傅带着学习,六天之后,教她的师傅换成了老夏,她以为这是另一道工序需要不同的师傅教。
后来才知道,他对师傅说,上头要他临时带教她一段时间。
谁都知道老夏对她有意思,老夏那时已是工程师,哪有工程师带小白。
在食堂,他与她坐在一起,打了她爱吃的菜,送糖果。后来他们交往了。
师傅一脸坏笑地说,“早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说什么带教师傅不好当,叫我多磨练磨练,原来是你早有企图。”
想到他们,她笑得更欢了。
康康看着佳清一脸欢畅的神情,也高兴地咧着嘴。
和前同事也是有缘,至今还有一些和他们保持着联系。
她闲来会做一些手工,在网上买了一些包装,将手工做的小样送给他们。
康康读高三了,是最后的冲刺阶段,她说服儿子晚自习她去接他。孩子骑车子往返太远,也不安全。
接送的时候,她和康康聊了一些学校的话题,晚风吹过,很冷,忍不住身体起了个哆,康康将佳清的围脖向上提了提,用手将它护住。
她想起老夏在康康小时候出差时,她带着他穿行于培训班的途中,康康小小的个头站在小电驴前,两只小手抓住它的把手,一路上尽是和康康说话的情景。
时间过得好快啊,康康也长大了,如果女儿她还在的话,也要当妈妈了。
很久以前她和老夏一起给女儿庆祝生日的情景浮于眼前。
女儿在十六岁的时候意外离世,从那个时候开始,佳清就开始犯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厂里没有放弃她,就这样断断继续休养一年后,她的身体也渐渐地康复了。
可能是无意间看到女儿留下的日记,她要替女儿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经历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康康的出生,对佳清来说是意外之喜,她没想到高龄还能再有一个孩子。
那一天,老夏带着她到医院检查确认了怀有身孕后,他们喜极而泣。
老夏将眼镜取下,擦着眼泪,“老婆,我就说咱大燕肯定会回来的。”
医院的长椅上,老夏一改往日内敛的性子,说了很多,一面向听闻消息后匆匆赶来的凯芬说,“佳清有了,佳清有了。”
康康忽近的声音,随后她的碗里多了一些菜。
“妈,想什么呢。”
迎上他的笑脸,佳清说,“想我们的家人。”康康遗传了老夏,脾气好,性情稳定,心细,体贴。
饭桌上,他今天吃得挺慢。
“妈,今天我洗碗,你先休息。”
“没事,我来洗。”
佳清起身罩着围裙。
“不要,你休息,我可以的。再说了,天天学习也不做点什么,感觉就是个机器人。以后我来洗这些碗,就这么说定啦。”
她看着儿子的笑脸,点点头。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地过着,因有了牵挂的人,日子也就有了滋味。